“表情太僵硬了,放松点,我们是去采草的普通人家,又不是过来惹事的,阿卓你一脸凶巴巴当心引人注意。”
皇甫卓忍了又忍,压低声音吼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乔装打扮是这个意思!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夏侯瑾轩扑哧一声笑出来,“难道阿卓想扮女子不成?”
皇甫卓脸上一阵热烫,看着身边人一头墨发用一支玉簪在脑后高高盘起,身上则是朴素的蓝底碎花布裙装扮,忽地也没了脾气,无奈地闭了闭眼:“算了,确实依你所说,我们扮成兄妹比较不容易惹事上身。”
夏侯瑾轩手上挎着个竹筐甜甜一笑:“卓哥哥。”
“……别那样叫我!”
顺着洱月村出来的一条小路一路往下走,就来到了洱海的浅滩上。这里多生百炼根,算是最常见的马草种类,两人便一边沿着岸走一边采草。偶尔会撞见一两拨正打得你死我活的,二人便尽量屏气凝神,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便也就相安无事。
“真没想到,苍山洱海这种风景如此秀美之地,竟会有诸多争端。”皇甫卓忽地低声说。
他往日都接些浩气总营下发的任务,也从未入任何帮派,闲下来的时候便回藏剑山庄帮忙处理些庄内事务。苍山洱海这边是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问阵营,只要两派有仇就要杀到见血的场面。
夏侯瑾轩微微挑了挑眉,静了片刻说:“浩气亦有外强中干之徒,恶人也有惩恶扬善之士。人之善恶,亦不能单凭阵营划分为根据。”
皇甫卓内心一动,转过头来看见夏侯瑾轩的侧脸,神色淡然无波,尽管脸上涂了些粗糙的脂粉,也掩不去那一双乌黑眸子里清亮神采。
他轻声道:“阿卓,有些事到此刻,我必须告诉你。”
“……你怀疑那个暮菖兰?”
此刻他们已经过了莲花峰脚下,采得的马草也已经填满了大半个竹筐,便不觉放慢了脚步。四下无人,唯清风徐徐,拂过二人脸颊。
“没错。“夏侯瑾轩手中摆弄着一株方才顺手采的枸杞,沉声说,”她虽然从丹青最初成立的时候就来帮我,但不知为什么,我却总觉得她有些我猜不透的目的。暮姑娘此人,为人确是豪爽不羁,但却是……十分爱财。”
“喜欢钱?”皇甫卓一挑眉。
夏侯瑾轩无奈一笑:“是。这事暂且不提,不过她离开望北村之前那夜,我发现她在和人私下传递消息。”
“什么?!”闻言皇甫卓的声音差点高了八度,惊了草丛里的几条野蛇,朝他们咝咝地吐着信子。
夏侯瑾轩袖中飞出一抹墨色,眨眼的功夫就将那些蛇击昏在地:“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说这话时夏侯瑾轩按上了皇甫卓的手,偏过头来认真看他。在这样的目光里皇甫卓方才心头激荡起的一股躁气也渐渐平静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压着声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夏侯瑾轩说,“从你们藏剑山庄的神器被偷开始,到这三个月来浩气恶人的僵持不下的情况,我总有种预感,这背后似乎有人在暗中设一个局,引这天下的情势都进入他的网中,细细谋划,步步为营,以成其事,如果我的猜测无措,暮姑娘与之传递消息的那个人,或许就是这幕后的阴谋者。“
皇甫卓听得手心一片冷汗,然而却依然察觉了夏侯瑾轩话中的某些细微破绽:“等等,你是有何根据会猜测暮姑娘传递消息的那人便是阴谋者?”
此话一出,夏侯瑾轩的脸色变了变,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皇甫卓见他神情,分明又是当初在藏剑西湖时那般,仿佛陷在巨大的挣扎里,便抓着他的手,将他的指尖握在自己掌心。
“没事。”他说,“你想说,我便听。皇甫卓信你。”
夏侯瑾轩猛地抬头看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细微的惊讶,随后又柔和下来。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我告诉你。”他缓缓说,“我之所以怀疑暮姑娘,是因为她总会在我遇到净天教之人前后便循迹而来。至于净天教之主,便是……”
“大哥,我都说了没问题了,你就别担心啦。”
忽地前方一个娇媚女声传进二人耳中。皇甫卓还未做出反应,夏侯瑾轩已是脸色突变,蓦地便住了口,抬手便是向旁边一揽,带着皇甫卓一块滚在旁边一丛高而密的草丛里。
“你干什……”
“别说话!”夏侯瑾轩的声音听上去竟有些颤抖,带着难得的一丝慌乱,“也别动!”
这话刚落,前方就闪出一男一女来。那女子衣着打扮一看便知是五毒门下,颈上的银饰随她动作摇摇曳曳,发出清脆声响,悦耳动听。
“那些小耗子(注1)的粮草可都是我亲手下的毒,大哥你还信不过我吗。至于这苍山洱海,哼,我猜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过来,不怕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呀。”
她对面的红发男子沉吟了片刻,道:“不过还是要巡视一下,否则若出纰漏,便会给主上添麻烦。”
“知道啦。”女子拖长了声道,手一指旁边说,“那我们就去那边看看,好不好?”
两人见她手指方向,心里均是一凉——竟正巧经过他们藏身的这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