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傍晚,在凤仪宫附近打扫宫道的湘涵才匆匆放了扫帚,回到咸福宫。
怡妃刚被夺了这个“怡”字,降为赵贵人,虽仍住咸福宫主殿,但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别的什么方面,与以前都相差甚远,就连内务府的人都几天没来过了,门庭冷清得很,就连原本的宫女也被削减掉半数,桃儿与杏儿都被派去了别的地方,只有湘涵还贴身伺候着。
“怎么样了?”湘涵来的时候,赵贵人正垂眸浇着花儿,问得有点漫不经心。
“都到这么晚了,凤仪宫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侧门我也去看过了,根本无人出去……”湘涵一五一十将刚才所见说出。
她其实是赵贵人身边的宫女,自然不会被派去凤仪宫附近打扫宫道,只是为了方便行事而已。以前这种事都是派二等宫女去,现如今贵人失势,只能她亲自上场。再说,有关那个舒棠的事,她当然要多听两句。
贵人心有不甘是自然,可她比贵人还更恨。那舒棠原本只是区区一个三等宫女,她能随意呼来喝去,如今短短时间内不仅跳出了咸福宫,还成了一宫主位,反倒是她见了舒棠得跪下行礼……同是宫女,为何她就没有这等好命!
“事已至此,凤仪宫竟然还没动静……”赵贵人捏水壶的那只手微微握紧,指关节逐渐泛白,“想不到贵妃如此沉得住气。”
“约莫是不相信皇上会过去吧……再说,皇上若是当真打定主意,也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截胡的,想想明升暗贬的敬嫔,被打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皇上就再也没去看一次,听说她身边那个宫女还有意透出消息说敬嫔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想让皇上去探望探望,皇上只当没听见呢。”湘涵道。
对此,赵贵人倒是比湘涵清楚,轻嗤一声:“别把皇上当傻的,有时候他只是不说而已,心里却明镜儿似的,敬嫔那点小伎俩,他要是在意了,又何来的看不穿?自打她住进景阳宫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好日子算是过到了头,这辈子怕是翻不了身。”
“可再怎么说,贵妃始终是贵妃,还怕皇上一个不高兴把她也派到景阳宫去?”湘涵皱眉问道。
“以皇上的性子……还真说不准。”赵贵人抬头看了看天色,“或许身处贵妃之位,不值得因为这件事抹黑了皇上对她的印象。舒贵人即便侍寝,也不一定能怀上,而贵妃只要能稳到珍妃生下孩子,那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嫡长子,到时候谁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她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冒是冒得一点风险,但比起被皇上厌恶来说,划算不少。”
“那,贵人……”湘涵目露忧色,“今晚岂不是……”
“皇上对我已心生厌恶,说不定早就不信了,我自然不能再去冒险。”赵贵人丢了手里的水壶,走向宫门口,“不过,贵妃的小算盘怕是打错了,我毕竟好心,就去提醒提醒她吧。走,去凤仪宫,我倒要看看她如何坐得住。”
一炷香的功夫,天又暗下来些许。赵贵人也到了凤仪宫。
“我们娘娘已经歇下了,现在不方便见人,时候正好不早,还请贵人回去吧,改日娘娘必去咸福宫看您。”寝殿门口的小宫女见了她们,立刻找机会拦下。
在赵贵人还是怡妃的时候,与贵妃娘娘的关系就势同水火,表面上虽是一派和气,但两个宫的人都知道她们暗地里谁也不服谁,争执是常有的情况。反正每次怡妃一到凤仪宫,就准没好事。
赵贵人也知自己会被拦下,不过这次她是有备而来,面上一片风轻云淡的温和笑意,与平常一般:“我有要事与贵妃娘娘相商,关于珍妃,与她腹中的……”
“进来。”屋里头传来贵妃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赵贵人依旧迈着碎步不急不缓,最后坐在了位置上,屏退了所有宫女。一盏茶的功夫后,她走了出来,表情始终如一。
再看贵妃娘娘,脸色竟是发青的。
待到赵贵人离开后,心腹宫女才急急忙忙上前,放低了声音问:“娘娘,怎么了?”
“珍妃……珍妃为了保命,不惜串通太医假孕……”贵妃用力拧了拧眉心,最后还是愤愤用力掀翻了桌子,砚台笔筒哗啦啦的砸在地上,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娘娘息怒!”宫女闻言也吓了一跳,连忙跪在了地上,“那赵贵人说的万一是假呢?这事情被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
“珍妃都已经是死罪了,哪儿管的了这么多?本宫就道她那孩子来得太巧了些……”贵妃自言自语。
如若珍妃是假孕,而舒贵人如今圣宠不断,最后长子很可能便是舒贵人所出,而以皇上的性子,舒贵人生的要是个女儿还好说,若是个男孩,就别想他再翻谁的牌子。这么多年来,皇上的脾性她一清二楚。
赵贵人早就知道珍妃假孕之事,只是想看她笑话而已,这次若不是舒贵人要侍寝,她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明知道赵贵人是想拿她当枪使,偏生这事只有她能出面管,也不得不管。如今情形,若是再沉默下去,便会满盘皆输,没有余地。
在相同的利益面前,敌人的敌人也是朋友。比起她,舒贵人恐怕更糟赵贵人恨些。方才,赵贵人有一点提醒得很巧妙,仿佛再追究下去就能发现更不得了的事情——珍妃假孕的消息,是经舒贵人的口传给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