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去揣度别人的。当然,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想告诉你,你最该爱的是你自己。你最该负责任的是对你自己。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我说完我就起身走了,孙萍突然问我:“玉香,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办?会去做手术吗?”
我没有想到孙萍会这样说,我一屁股坐回了原位,我看着孙萍,“为什么要这样问我?”
“你总是正确的。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呢?我想知道。”孙萍看着我,我忽然觉得她仿佛能看到我的心里一样,我想我的脸一定红了,我感觉脸上在烧。
“我……我不知道。”
孙萍愣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近乎疯狂。
我离开了酒吧,走之前我还是保持理智的把账结了。我又找服务员要了纸和笔,我把我在丽江的联系电话和电子邮箱的地址都写了下来,让服务员交给孙萍。走出了酒吧,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雨是密集却是很柔软的,落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而地上却已经湿透了,在路灯时隐时现的照耀下,路面亮晶晶的,像玻璃一样,踩在上面就想把自己的身体变得轻一点,脚步落得十分谨慎。灯光前,雨滴像粉末一样,在轻飏地飞舞,更像是一种晶莹的小精灵在舞蹈。
我走着,并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在这里除了我居住的这个小区,四周几乎没有人居住,远处有大片的果园,那些果树在寂寞的夜里静静地生长着。小区里的房屋大都亮着灯,我知道那些灯意味着一个家庭的存在,或者意味着温暖和安全。我想我是真的该回丽江了,我已经是这么渴望温暖和安全了。
我心里想着孙萍的问话,我能怎么回答她呢?我能告诉她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吗?就是抛开让她知道天一身份的顾虑,我想我也会说服她放弃这个孩子,毕竟如果她固执,那么她所面对的生活必定是残酷的,首先她会失去现在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没有工作她就没有生活的来源,生存将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尽管我当年也遇到这样的问题,我毕竟有爱我的母亲和继父,很长时间,他们并不知道我是否还在学院,他们按我的要求把钱汇到淑百处,这样我度过了生存的难关。我之所以流浪,一方面是个性的追求;再一方面我渴望找到佐罗,在寻找的过程中,我被一个巨大的影子吸引着,我处在一种幻觉之中。就是这样,我也吃了很多的苦。
在我漫步的时候,我还想到了天一,我在心里暗暗的祈祷老天,既然已经给了她这么一个完整的生命,就让她继续灿烂地开放下去吧。我在心里念叨着:我求你了,上天。尽管淑百已经跟我讲了那么多天一的情况,但是,我的心里还是很担心,甚至非常害怕。我毫无办法,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我就好像脚底下任意可能踩倒的一棵小草,我不能把握我的命运,我更不能阻止某个事件的发生。
想到这里,我的心潮湿了,其实,我的脸也已经潮湿了,或许是被雨淋湿的,或许是被眼泪弄湿的。而在这个时候,不断的祈祷,虔诚地祈祷,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两天以后,我离开了昆明。
回到丽江的第一天,我透透地睡到了早晨九点半钟。一觉醒来,扯开窗帘,阳光唰地进到了房间,像是等待一个久违的朋友。我的眼睛本能地闭了一下,丽江的阳光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丽江的阳光干净、秀丽,又热烈,但它热烈得不烦人,没有那些毛刺刺的灰尘,热烈得像一瓶水一样纯净。
我站到窗前,把大半个身子探到了窗户外面,屋脚下的那棵老槐树上的树叶,在阳光下就好像刷了一层清漆一样,亮闪闪的,碧绿的树叶像玻璃做成的。我一伸手就能够到老槐树的叶子,我喜欢这样,这也是我延续了二十多年的动作,从我要借助一根竹竿才能勉强够到老槐树的尖尖,到后来,我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树叶,再后来,我甚至可以把树叶搂在自己的怀里。树在长,我也在长。
我走出房门,站在回廊上,大喊了一声:“妈!”
母亲答应着,从厨房里走到院子里,说:“我想你也该起来了,快点下来吃米线。”
我并没有立即下楼,我爬在栏杆上,懒懒的,说:“妈,我要吃焖肉的。”
母亲说:“晓得了。”
我看到母亲轻轻摇摆的身子,她上身穿了一件蓝色的我们这个地方自己出产的扎染对襟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直筒长裤,她的胸前挂了一个雪白的围腰,浑圆的乳房涨鼓鼓地藏在围腰的下面。她的腰肢很细,就是五十岁了,也还是有很明显的腰翘,走起路来,腰部就像杨柳枝一样,我看到她摇进了楼下的厨房里。
我忽然觉得站在回廊上看我家的院子、看母亲走来走去,然后,用娇滴滴的声音喊妈,是一种美好的享受。我久久沉浸在这种享受之中,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母亲再一次叫我,我才下到楼下。
这时客人们大都已经出门了,如果要看雪山就要趁早,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就等在山上,看阳光下的雪山,那才真的有一种光芒四射的感觉,有一种眩目的美。这里的主人还要告诉客人,如果能在雪山上看到日出,那么就会得到上天的帮助,获得好运。
在我洗漱的时候,母亲已经把米线端出了厨房,放在了院子里那棵榕树的下面。我家的这棵榕树比房子的年龄还要大,在榕树的下面放着一张石桌,母亲说是紫溪山上搬回来的大青石,经年累月,石桌的表面被磨得油亮平整,像大理石,又少了大理石的华贵,更朴实一些,也更符合我们家的院子。很多客人都喜欢这个石桌,还有人出钱要买走,母亲自然是不答应的。
吃完米线,我又上楼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原本打算到阿明的铺子上看看,但是,我想到我许多天不在,也许会有很多邮件。
果真,整整19封未读信件在我的电子邮箱里等着我。
我发现其中有孙萍的一封,我急忙打开看了起来,信是以附件的形式发过来的。
玉香:我想你一定早就算计到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我知道,在你的眼里我是一个坏女人。说实在的,我们并不是一路人,但是,我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聊,我想听你说教。
那天你走了以后,我在酒吧里待到了凌晨。很长时间,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哪里,尽管我的身体在酒吧里,但是,我的灵魂却离开我远游去了。
像我这样的人也许没有资格有这种情绪,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能走到今天,能手里捧着一个饭碗,就已经是磕头碰到天了。我母亲和我的父亲从来没有想过我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在他们的眼里算得上天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