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微动说:“许久不见了。”
罗宜宁突然想起昨夜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罗慎远边亲她边说京城里不太平。他大费周章连道衍都搞回来了,岂止不太平,恐怕京城里都要变天了吧!
顾景明咳嗽一声:“宜宁,你认得他是谁吧?”
“认得。”宜宁笑了笑说,“如雷贯耳。”
“我这几日要住在罗家。”道衍淡淡地说,“你这里可有小佛堂?”他云游四方,要不是为了帮忙都懒得再回京城了。
宜宁道:“家里没人信佛了,故没有小佛堂,大师可能屈尊睡一睡厢房?”
道衍听了眼皮半抬起说:“贫僧没得这么难伺候,你给我睡马厩,我也能睡。”
这人对她一向不怎么客气,罗宜宁已经见怪不怪了,上次见面还想杀她呢。她叫了小厮说:“你领大师去马厩……哦不是,去找间厢房歇息吧。”
道衍没有反应地走了,顾景明却在他背后笑了:“你与他有仇啊?”
“还行吧,他想杀我一次,又救了我一次,算起来是抵了。”罗宜宁说,然后问顾景明,“顾表哥,京城里究竟是怎么了,三哥连道衍都请回来了。道衍他不是……”道衍最擅长的就是打仗。
“我觉得你大概也猜到了……三皇子的人有异动,背后势力比较大,连带着卫所最近都很异常。”顾景明并不是很避讳,当然也不会完全跟罗宜宁说,只挑了几句好听的大概讲一下,“阁老今天都被皇上留下了,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估计一会儿还会回来的。”
罗宜宁注意到顾景明称呼罗慎远为‘阁老’,心情有点微妙。顾景明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两人地位悬殊越来越大之后,罗慎远不可能再与顾景明同辈相称。所以顾景明的语气又客气又恭敬。他现在往权势越来越近了……身边的人就会,越来越少。
“道衍你也不用管,把他扔荒郊野外他也活得下去。”他顿了顿,又说:“宜宁,你外祖父想见见你。他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太好了,你有空就来见见他吧。”
宜宁颔首应了,把顾景明送出了门。
她一步步沉重地往回走,身边的丫头婆子都寂静无声。她突然又驻足了,抬头仰望着高高的苍穹,万里无云。
在她的一呼一吸之间,又感觉到那种自身的渺小。历史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轨迹,至少这个时候罗慎远不应该是阁老,它朝着她未知的方向前进,而她或多或少的觉得,这是由她带来的改变造成的。将罗慎远席卷其中、陆嘉学席卷其中。
前世两人敌对也是因为立储,在这件事上面,罗慎远像个佞臣,因为明明知道大皇子根本不适合当皇帝。他无所畏惧,无能的皇上登基,自然有权臣为他把持朝纲,他已经给自己定好了未来的路了。他不在乎骂名,也不在乎后世。
她还没有自恋到觉得陆嘉学的异动是因为她的地步,陆嘉学从来都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在他心里,权势重要过任何东西。
罗宜宁不再细想了,仓皇地回到了戏园子里。戏园子里热闹,过年的气氛一直都这么好,这让人暂时有种麻痹的轻松。
初二那日她暂时不能回英国公府,但也送了许多东西回去。
这日罗家的规矩也是女儿们回门。罗宜秀两姐妹倒是结伴回来的,上次的事罗宜秀全然不知道,晴姐儿还和宝哥儿玩得好好的。罗宜玉自刘静要休她之后就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连罗宜宁都不能挑起她丝毫的情绪波动了。长姐也是今日回门,她给宝哥儿打了个金锁,还送了他红绳穿的小金裸子,做成花生的样子。宜宁给他系在了脚脖子上。
钰哥儿对罗宜宁淡淡的,就算罗宜宁柔声跟他说话,他也不怎么回。
“竟不知怎的养了这副性子。不是相熟的人,根本不说话。”罗宜慧也想不通儿子的早慧是为什么。
钰哥儿小小的少年,立在母亲身后眼神克制地看着这个院子。
罗宜宁陪着长姐喝茶,也没有再刻意与钰哥儿说话了。但刚端起茶杯,竟听到个热闹的声音不停地大喊姐姐,眼前一花没反应过来,有人立刻往她的怀里扑:“姐姐!”
罗宜宁差点没稳住手头的那杯热水!赶紧拉开他,黑黑的瘦瘦的,简直跟山里的野猴子一样。蹭着她不放。
罗宜宁片刻才认出是已两年未见的魏庭,身后跟着他的是老嬷嬷和护卫,老嬷嬷追得气喘吁吁的。
她才赶紧放下茶杯,把魏庭搂进怀里,惊喜地问他:“你怎么过来了!快让姐姐看看,倒是长高不少!”
魏庭笑嘻嘻的说:“我昨个刚回来,本以为今天可以看到你,谁知道你却不回来。我就跑来看你了。”他离京两年,对亲人的思念已经非常强烈,顾不上别的,抱着宜宁的脖子就腻着不放。
旁边由罗宜慧抱着的宝哥儿一脸懵:“……?”
没有人理他,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小世子身上了,然后他哇地就开始哭。
罗宜宁很不理解宝哥儿的地盘思想,别人要抱他的话,他也乐呵呵地让别人抱。但宜宁想抱别的小孩,那就是天崩地裂的哭喊。简直让人头疼……罗宜宁不得不把满脸泪痕的娃娃接过来,跟魏庭说:“你小外甥,叫宝哥儿。”
姐姐突然多了个小宝宝,魏庭的眼神变得有些审视了,高兴也说不上,更何况这个涨红脸蹬着小腿哭的团子怎么看都不喜欢。
罗宜宁才发现他是长大些了,抿着嘴竟有三分魏凌的威严。
她让乳娘看着,小心地叫魏庭抱抱宝哥儿。魏庭捏了捏孩子的藕臂,可能觉得软嫩好玩,稍微没那么讨厌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