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明明只是平常睡着,可脑海中却忽然钻入许多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他仿佛身处于其中,明明没有经历过,却痛得刻骨铭心。
他看到江元依羞怯地躲开他,看到宁安国南境大乱,兄长身受重伤,他被迫出征那一日。他知道江元依的婚讯,慌忙离开队伍,翻进了女子的墙头。
他又向他求娶,还是被拒绝了。他以为楚桓是个好人,会好好待她。
无数个日夜,他看着沙场的寒月就会想起她,相思入骨。
过了加冠之年,他连个妾室也没有,母亲着急帮他说亲,都被萧拓推去。他不想回京城,躲在边关日复一日的打仗。
直到边境再次大乱,他逼不得已回京,却发现江元依被休,流落青楼。
他当即气得拿不稳剑,喉咙都有了血腥气。他冲到沁蕊阁时,就见一群公子哥饮酒作乐,她一脸平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半分生气。
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舍不得碰的人啊……
萧拓看着自己眼眶红了又红,然后一把抹干净自己眼角的泪,抬步走了进去。
他看着自己轻轻揭开女子的面纱,抚摸着她满是伤疤的那张脸,又向她求娶一次。
边境战事十分紧迫,赎人的手续繁琐,他给了老鸨好多钱让她帮忙照顾好她,然后派府里的人去办这件事。他立刻赶回南境,只想快点把仗打赢。
他在为国征战十年,想着上天总该眷顾他一次,可是没有,箭穿过冰雪,射过心脏的那一刻,萧拓跪在雪地里嚎哭出声,怨恨上天为何如此戏弄于他。
他在梦中仿佛经历了一生,醒来时汗浸透了衣裳,江元依小小的一团窝在他的怀里,呼吸轻浅,洁白的脸颊泛着微微的粉色,像初生的婴孩。
萧拓紧紧将她搂入怀中,捧住失而复得的宝贝那般,直到怀里的人喘不过气来婴宁了几声,他才将人松开。
天刚明,萧拓睡不着,起身道到院子里,李金霖早早来拜访,说楚桓请求见他夫人一面。
萧拓生生将箭掰断,眉心狠狠皱起,不知道楚桓哪里来的脸。
监牢内一片死寂,唯有两人隔着两世的爱恨情仇对峙。
萧拓看着楚桓,一字一顿道:
“你哪里来的脸见她?”
楚桓笑了两声:“上一世我害死她,这一世她害死我,我们扯平了不是吗?”
“扯平?”萧拓嗤笑了一声,道:“是我要置你于死地!楚桓你记清楚了,你永远都欠她的。”
萧拓嫌恶地看着他:“但你没机会补偿了,就怀着这种痛恨自己至死却又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心情死去吧。这是你应当的报应。”
“萧公子。”李金霖站在身后,轻声提醒道,“时辰到了。”
萧拓看着楚桓,黑沉的眼神直直望进楚桓的眼眸中:“下辈子,我依旧会比你先找到她。”
萧拓丢开他,楚桓失魂一般站在原地。
一阵风吹过来,走廊的灯熄了几盏。蜡油沿着冰冷的铁台落下尖刻而诡异的形状。
李金霖指了指出口处:“请公子先行离开。”
萧拓点点头,看了楚桓一眼,然后转身离去,走到拐角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楚桓嘶哑的叫声。
“萧拓!”
萧拓脚步微顿。
“帮我告诉她……”楚桓眸光闪烁地看着萧拓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彻底离开视线,他也没说出一句话。
刚消下去的血腥气又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