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楼里的被感染者开始撞击,一次又一次,越发剧烈。
血肉之躯同时撞在特定的位置,韦安之前觉得它是想冲下来,但后来发现并非如此,这撞击没有规律,好像只是想去攻击这座楼——或者说,饲神殿。
当然没什么用,这是完全狂乱的行为。
这个“神”是疯的。
韦安死死拉着归陵的手,往下走去。
两人这么手拉手其实不太好走路,但韦安不想松开。
他这简直是三岁儿童的行为,想通过这种方法保有什么,而他知道这对所有的现实都于事无补。
他们就这么沉默地在楼道里行走,归陵的手很温暖,并不会想要挣扎,离开,摆脱他,他就是这样的,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花时间去安抚他。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找到的一丁点他真的想要的东西,而当握在手里……这一点暖意把一切他曾经可以忍受的生活都变成了噩梦,想一下都受不了。
他觉得自己这样很危险,不过他本来人生就很可悲,也没有任何真的值得留恋的东西,和所有那些批量生产的廉价的货物一样,放弃了也没什么。
归陵想做点最后体面的事,但韦安根本没这种东西,早就放弃了。他不想来这里,他不关心所有的东西,他唯一关心的只有他手心这一点暖意,他更想把归陵锁在家里,哪也不准去。
他们可以就只是一直呆在一起,什么也不做,他的要求那么小。
但做人要现实一点,他阴沉着脸想,必须搞到那个契约。
腐败的气味越发浓烈。
楼道开始出现大片感染,那是一块块发霉的肉一样的东西,很像人类的肢体,韦安怀疑甚至能验出某个人类的基因来。
但它只是一个残块,只剩这么多,在不断地感染和自我复制。
他们快到负三十层的楼道时,看到一个被感染者被浮在天顶,反复撞击。
他是完全没有血色的白,撞成这样都没流出任何血,像全被抽空了。那样子像是一只粗糙的提线人偶,被一个狂暴的使用者持续乱撞,他脸上挂着一个诡异的笑容,也像是硬被弄上去的。
他仿佛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停下来,稀烂的面孔朝向这边,瞬间扑过来。
速度极快,脚都没碰到地面。
韦安开了一枪,待离到这么近时,韦安意识到这些人的眼球不只是往后翻,其实是在不断颤动,盯着自己身体的内部,在做一个狂暴、无法醒来的噩梦。
这就是这地方的本质了,一个充满了自我毁灭者的疯人院,他们的行为指向同一方向,那个神明的意志。
子弹击中对方,感染者化为一团灰色一般火焰的东西,呈现怪物触手般的形状,又在空气中蒸发殆尽。
在这火焰中有某种东西——
那是一根非常陈旧的链子,暗红色,说不准是锈得厉害,还是由他本身的血肉组成。它末端挂着一把老式锁,上面隐约可见神殿标志。
它如寄生虫般扭动,将要回到深层空间中。
韦安眼明手快补了一枪,那东西被侵蚀了。
“枪补得不错。”归陵说。
韦安转头朝他微笑。
从这角度能看到负三十层楼梯间的门开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韦安听到远远的枪声,有人惨叫,稳定力场开到最大,与侵蚀对抗。但这些全都是楼上的,负三十层肯定有极为强大的空间稳定仪器,可似乎被集中力量毁掉了,整片楼层已彻底变异……
那瞬间,韦安听到一声空间深处猛烈而无望的哀鸣,是那个腐败的神,没人能听到,太深了,但一直在,一声一声,没有间断。
韦安晃了一下,头疼得要命,整个灵魂都缩成一团。
他感到归陵的靠近,那人轻声说:“没事的,别听。”
韦安呼吸急促,站立不稳,有一会儿下巴靠在归陵的肩膀上,对方很温柔地抚摸他后脑的发丝。
“把注意力集中在能让你安定的事情上,注意呼吸。”归陵说。
韦安让呼吸平缓下来。尖叫声远去,被隔绝了,他感到那人的温度,还有归陵系统冰冷的气息,只有这一点安全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