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想象中“太后”该有的威风显赫奢侈……全不一样。
方夫人对明微公主也是客客气气的,不算太热络,但绝没有慢待。喝了杯茶,明微公主将带来的人参等礼物送上,方夫人笑着说她太见外,然后又给了回礼,前后没有半个时辰,等到出了福晖堂,明微公主还晕陶陶的回不过神来。
这就见过了?
就这么轻而易举就见过了?
她来时那么多的担心,惶恐,一下子全落了空,没想到福晖堂一行这么顺风顺水,没有受到丝毫留难就过了关。
明微公主的丫鬟扶着她,看着她神情怔忡,还以为在里头遭了冷遇,半个字也不敢多问,只搀着人往外走,慢慢的说:“贵妃娘娘还在里头哪?”
明微公主点点头,终于感觉到脚从云端里迈下来踏到实地上了。她转头往回看了一眼,说:“贵妃和方夫人说话呢。”
真难得,这一对过去的主仆,现在的……婆媳?关系居然很融洽,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方夫人对二皇子是真好。
这是肯定的啊,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二皇子还是她看着出手,她带大的。
就算不是,就冲着二皇子这个身份,谁能不对他好?
往回走时明微公主觉得自己终于想明白了。
今天方夫人这份儿和颜悦色且不能当真,这份儿好脸色是给二皇子和贵妃的,至于自己,说不定下回再见着时候是个什么境况呢。
她可得打起精神来,别当自己在方夫人面前是个得脸的就失了分寸,说不定下一回再见才是要动真格的时候。
真象戏台子上演的一样,也说不准再过个百十年,这件事儿真会在戏台子上演出来。含辛茹苦的慈母,诚孝的皇上,母子分离数十年终于相认……
为什么皇上不直接将真相公布,给自己亲生母亲太后尊位呢?
明微公主想不通。
对这位皇兄,明微公主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若说他对生母没有情分,那绝对是假话。这位皇兄是个重情义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明里暗里庇护了她好几次。对自己这个并非同母所出,没有多少情分的妹妹都如此,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就更不用说了。
要说是有人拦阻,那也不对。太后早不在了,连明寿公主也已经赐死,曾经显赫一时的后族早就烟消云散,在京城的权贵圈儿里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早就不可能是皇上的阻碍了。
那皇上为什么没有下诏呢?
明微公主虽然消息灵通,但是对这件事情却没打听着什么。她也不会想到是方夫人自己推拒了皇上的心意,哪怕告诉她她也不会信的。
叫她怎么信呢?在明微公主想来,能做太后,这是一个女人一辈子能达到的最尊荣崇高的位置了,都说皇后母仪天下,可自古有几个皇后过得好?太后就不一样了,只要有儿子在,太后的地位就永难动摇。
再蠢的人也不会把这份儿富贵往外推的。
四百零二 画梅
大皇子快要走近揽秀阁的时候,风忽然刮得紧了,随着北风有一股冷冷的香气飘过来,待要仔细去寻,又不见踪影了。
多半是腊梅已经开了。
揽秀阁先前就是个赏梅的地方,在阁子的二层往远望,梅园就在脚下。现在改做了玉瑶公主的居所,梅树也有一大半圈了起来。玉瑶公主前天还说等花开了请他来赏梅饮酒。
说是饮酒,可是两个人一个弱,一个还小,那酒其实就是略带酒香气其实并没有酒味儿的花露调制出来的,闻着有酒香,其实喝着跟甜水儿一样并没有酒味儿。玉瑶公主还说要用梅花浸酒,围炉赏雪,那样才有趣。
玉瑶公主已经听到人禀报说他来了,到门口来相迎,大皇子见她只穿着一件织花锦面紫貂坎肩,外头衣裳没穿就出来了,顾不上寒喧急着说:“快进去再说话。”
玉瑶公主笑盈盈的说:“我一点儿也不冷。倒是皇兄你得穿厚实些,我听说娘娘让人给你做了一件火狐狸皮大氅,怎么没有见你穿?”
“又没下雪,且穿不着那个。”那件大氅外面罩的面子是深石蓝色云锦,滚边是金丝绞银线,试衣的时候那星星闪闪的银光就象披了一身夜间的星子在身上,大皇子一来觉得有些奢华,平日穿着不相宜,二来平时也不是没有衣裳,这件儿新衣裳他想留着过年时候再拿出来穿。
玉瑶公主和他脾气正相反,一件衣裳倘若她喜欢,那是一刻也等不及就要穿上,而且除了换洗时,还喜欢连着穿。她想的很明白,反正现在自己个子还在长,衣裳做好了也顶多就是一季,过了季到了明年一长个头可能就穿不上了,不趁着这时候穿个痛快难道要等着搁过季了枉自空叹不成?再说,新衣裳每季都得,一箱一箱的抬进来。皇上对女儿格外大方,总是赏这个赏那个,玉瑶公主到现在其实也没弄明白过自己一年的公主俸禄有多少,反正她又不指着那个过日子。
“皇兄来的巧,娘娘才打发人送了两篓贡梨过来,郭尚宫让人拿了去熬了梨汤,哥哥也喝一盏吧。”
揽秀阁原来是个赏景的所在,原来的敞轩被改做了公主日常起居的所在,这会儿里头摆了一张长案,上面摊开了一张宽幅的茧色画纸。
纸上才刚打了底稿,画的就是敞轩外头已经绽放的腊梅。她学画时日不长,但是这画看起来架构意境都有,只是笔法还稚嫩。
玉瑶公主看见他仔细端详那张画稿,不好意思的推了他一把:“有什么好看啊,瞎涂的。”一面说一面拿了一张纸把画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