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念一动,笑道:“此话说起来有倒些费功夫。若是平日里闲着,说说也没有什么,只如今我两个姐姐还在日头下罚跪,荷烟哪里有心情与公公闲话?”
果然,那小太监不屑一顾地笑道:“什么难事!礼王爷这会儿只怕早已记不得。我们只须说是礼王爷之意,找人去叫她们起来。”
我更是愕然;却抿起嘴儿笑道:“公公说得轻巧,礼王爷的意思是你我能够假传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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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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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雨夜惊心(1)
那小太监果然犹疑。他抬头一会儿望天,突然又象是想起什么似的,将一双明亮的眼晴俯看着我:“刚被罚的两个宫女除对太后娘娘不敬外,议论的不是你么?”
我微笑点头。
他陡地冷笑,他的目中,便闪过阳光照在冬日雪山峰顶的那一道寒冷光芒,他冷冷道:“罢了,都道是本性难移,宫中若要杜绝这背后损人恶习,只怕真须动用重典。”
我急了,忙说道:“公公,她俩个言语不敬,原因荷烟而起,并非直冲太后娘娘。这次已得教训,哪里有下次?做下人的滋味你我原比别人明白,因此求公公体谅,帮去礼王爷面前求情。也是公公功德一件。”
那小太监却有些疑惑地看我,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点头,道:“好罢,下人也是人。咱家也不在乎多救她们一次。礼王爷若要责怪——你不要怕,有我。”他一言既出,便不耽搁,招手叫过一名太监,假传礼亲王话,如此这般交待一番。那太监因见他随礼亲王一同前来,其服色比自己高出级别,答应着忙不迭的去了。
我们眼见着那太监远远走过一处青色假山,消失于视野,他又问道:“荷烟姑娘,说实话儿,你心里真不想出这口恶气么?”
我微微展了笑颜:“民口如川,自古可引、可导而不可堵。从来背后议论人者,从乡村至皇宫,谁能禁住?闻者自嘈:‘闲的是他,恶的是我,争什么?’”
那小太监本来就明亮的眼睛里,仿佛立时升起亿万颗星,他也笑:“你倒是‘日月长,天地阔,闲快活!’”
我们都引用了同一个词人的同一首词里的言话,因了心心相通,便相顾莞尔。他好看地笑了笑,又点头,轻叹道:“咱家现才明白,果然人之胸怀不能以身份名气论判。说起来那些如雷贯耳的真名士里,有鸡肠小肚之人;而深宫里的小宫女,也有胸襟广阔之辈。”
我脸儿一热,轻轻扭过头去。
那小太监看我红脸,一时呆住。他眼中明亮,仿佛又有无数粒明星从海面升起;灼灼闪亮了半日……突然就拍手笑道:“差点儿忘记大事!咱家从没未见过浩王爷,总担着心,怕服侍不好丢掉性命。所以想多听些新主之事,以便想多了解些个,以后当差才不至于出差子。你快些与咱家说来。”
他这是未雨绸缪么?
也对,只有本身够聪明的人,才能如他这般想到与做到。我想了一想,装出管教姑姑气派,正色道:“公公果然聪明,只是你太过活泼。有话说各花入各眼,礼王爷虽喜公公机灵,却不能指着浩王爷也一定欢喜你。”
“怎么?”他忙着问,神色之间似乎还真有一些紧张。
我想了一想,为了宽着他心,便道:“不过浩王爷胸襟宽广,公公就算是现在这样儿,也应不会有性命之忧。唯今之计,当以不变应万变,须时时死守我们做下人的规矩——就算别人有心害你,只怕也无机会。”
那小太监却笑:“你倒也不必语出安慰,听你的说,你也并不认得咱家主子,什么“胸襟广阔”之言,想必只是凭空想出的赞美之辞,假话罢了。”
我额上又沁出细细的汗来。
天很热,被他这样询问,我觉得更热。我拿出白色绣花丝帕拭汗,感念他两次出手相救春菱,便耐着性子,轻轻笑了一笑:“公公大可放心。你主子十岁那年,先皇三弟罪王“恒叛”扬言得到传国玉玺,说他才是真命天子。他聚集一些盲信的追随者造反逼宫,一月攻陷数十座城池。先皇为磨砺各皇子,曾让你主子随定远侯平定‘恒王之乱’。在我军成功破取首个城关后,定远侯原意要杀尽城内民众以示军威。你主子却说,他们是我隆泰皇朝子民,不过迫于‘恒叛’淫威不得以而随之,人人皆有父母,人人皆会有子孙,何故忍心屠城?又说,战而屈人之兵视为下,不战而屈人之兵视为上。定远侯一听之下,深以为然。于是善待降民,发消息进其它被叛军占领城镇,说凡投降者一律厚待,有取叛军首领首级者重赏……那些被逼进叛军军中造反之人,纷纷阵前倒戈,平叛之战从此势如破竹……可叹世人只知定远侯英勇无双,却不知有浩王爷一句话加速获胜时间。”见那公公怔怔出神,我又笑道:“你主子当年便如此仁爱,现如今只怕更是爱民如子。公公一颗心,大可放回肚中。”
四 雨夜惊心(2)
谁知他却偏不放心:“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当小孩时,自是见不得恶,却不知长大后心性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