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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我坐在汉娜的身边,闻到的是一位老年妇女的味道。我不知道这味道是怎么形成的,这种味道我从祖母和老姨妈们那儿闻到过,或在养老院里‐‐在那里,房间和走廊到处都是这种味道。不过,这种味道对汉娜来说未免太早了点。

我又往她身边靠近了些。我注意到,刚才我让她失望了。现在我想补救一下,做得更好些。

&ot;你就要出来了,我很高兴。&ot;

&ot;是吗?&ot;

&ot;是的。你将住在我的附近,我感到高兴。&39;我告诉了她我已给她找到了房子和工作,给她讲了那个城区所具有的文化和社会生活,给她讲市图书馆的情况。&ot;你看书看得多吗?&ot;

&ot;还可以,能听到朗读更好,&ot;她看着我说,&ot;现在结束了,对吧?&ot;

&ot;为什么该结束了呢?&ot;但是,我看上去就像既没有给她录过音,又没有与她见过面和为她朗读过似的。&ot;你学会了读书,我的确很高兴,而且很佩服你,你给我写的信多好啊!&ot;事实的确如此。、她学会了读写,她给我写信,我对此非常高兴,也非常佩服她,但是,我也感觉到,与汉娜在读写上所付出的努力相比,我的钦佩和欣慰是多么少,少得多么可怜。她的努力竟然没能促使我哪怕给她回一封信,去探望她一次,与她聊聊。我为汉娜营造了一个小小的生存环境,一个小小的空间,它给予我一些东西,我也可以为它做些事情,但是,它在我的生活中却没有占有哪怕是一席之地。

但是,我为什么要在我的生活中为她留有一席之地呢?为什么让汉娜生活在这个小空间里会让我感到问心有愧?我对自己产生这种自愧心感到气愤。&ot;在法庭审理之前,你难道从未考虑过那些在法庭上讨论的问题吗?我是说,当我们在一起时,当我给你朗读时,你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吗?&ot;

&ot;你对此耿耿于怀?&ot;但是,她并未等我回答就接着说,&ot;我一直有种感觉,感到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做过什么。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人理解你,那么也就没有人有权力要求你做出解释说明,即使是法庭也无权要求我做解释说明。但是,那些死去的人却可以这样做,他们理解我,为此他们不必非得在场,但是,如果他们在的话,他们就更能理解我。在这监狱里,他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多,他们每天夜里都来,不管我是否想让他们来。在法庭审判之前,在他们想要来的时候,我还能把他们赶走。&ot;

她在等着,看我是否想就此说点什么,但是,我却不知说什么为好。起初,我想说,我无法赶走任何东西。然而,那不符合事实,因为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营造一个小小生存环境时,他实际上就是赶他走。

&ot;你结婚了吗?&ot;

&ot;我结过婚。葛特茹德和我已经离婚多年了。我们的女儿住在寄宿学校,我希望她在最后的这几年不要住在那儿了,最好搬到我这儿来往。&ot;现在轮到我等着了,看她是否想就此说点什么,或问些什么。但是,她沉默不语。&ot;我下周来接你,好吗?&ot;

&ot;好。

&ot;是悄悄地,还是热闹一点地?&ot;

&ot;悄悄地。&ot;

&ot;好吧,我就悄悄地来接你,不放音乐,不喝香槟酒。&ot;

我站了起来,她也站了起来。我们相互凝视着。已经响过两次铃了,其他女囚犯都已经进了屋。她的目光又在上下打量我的脸,我拥抱了她,但她换上去有些不对劲。

&ot;小家伙,好自为之。&ot;

&ot;你也应如此。&ot;

就这样,我们在不得不分手之前就告别了。

第09节

接下来的那一周特别忙碌,我已记不得了这是由于我要做一篇报告而时间压力特大.还是由于工作压力,或者成就压力的缘故。

写那份报告的最初想法一点没用上。在开始修改报告时我发现,那些我原以为有普遍意义和从中可能归纳出规律的地方全都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偶然的案例。我不甘心接受这样的结果,我忙乱地、顽固地、不安地继续寻找着答案,好像我的现实现本身就荒谬。我已做好把检查结果进行歪曲、夸张或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准备。我陷入了一种特别的坐卧不安的状态,如果我很晚上床睡觉的话,尽管能入睡,但是过不了多久就又彻底地醒了,我只好再次起来继续阅读或者写作。

我也为汉娜的出狱做了一些准备。我为汉娜的房间里布置了宜家公司的家具,还配备了几件旧家具,把汉娜的情况告诉了那位希腊裁缝,带回了有关社会和教育活动方面的最新信息,买好了储备食品,在书架上摆好了图书,在墙上挂好了画。我还请了一位园艺工,清理了那个围抱客厅平台的小花园。我做这些时,也显得特别地忙乱和固执,这一切令我如负重负。

但是,这足以让我忙得没有时间去回想那次对汉娜的探望。只是有的时候,当我开车时,或疲惫地坐在写字台前时,或躺在床上睡不着时,或者在为汉娜准备的屋里时,记忆才会一泻千里,不可阻挡。我会看到她坐在长椅上,目光注视着我,看见她在游泳池里,脸向我这边张望着。那种背叛了她和愧对她的感觉就会再次涌上心头。但是,我又生气自己有这种感觉,并开始指责她,发现她悄悄地逃避了她应该承担的责任,这未免有点太便宜了。如果只有死人才有权要求她做出解释说明,如果可以把罪责用睡眠不好和做噩梦来搪塞了事的话,那么活人往哪儿摆?但是,我所指的活人不是指活下来的人,而是指我自己。我难道也没有权利要求她做说明解释吗?我算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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