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老山
丁拉拉不止一次地站在廉明市的电视塔上,望着下面人潮蚁动,像海边细密如面的沙子,被生活的大潮揉来揉去,行色匆匆,扭成形形色色的形状。他的身形如禅定般安详,内心却似火焰涌流,所有的梦想、失意激荡着、轰鸣着。。。。。。
参加工作九年了,青春的狂放不羁一天天泄漏着,像中年男人的肾,一天天虚下去,悄无声息,不易察觉,忽然一天,面对女人的急迫要求却力不从心时,方才觉出已经过了男人的生命高潮期,开始走下坡路了。
丁拉拉就是这样,一晚雄风后继乏力,很快就鸣金收兵,让妻子林菲很不满意。丁拉拉心中尴尬,又学不来日本电影中加藤鹰们的嘴活与手活,只得揉着林菲的雪乳,强加狡辩,“男人是牛,女人是地,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老婆,明天你炖条牛鞭,让我好好补补。总不能让我光出力不吃草吧?这可是项体力活。”
中医讲,男人的生理高峰以28岁为界,一旦翻过这道岭,支撑男人翻云覆雨、快意恩仇的阳气就开始只泄不生,进入了纯消耗期,而随着身体的日渐虚空,精神斗志也开始衰退,生活的庸长乏味消磨着心志,世俗的斑驳如同每次性事高潮后的疲倦,很没意思,令人怅然。
电视塔座落于雪皋山顶,此山高不甚高,树木不稠,黄不拉矶的像一个年华韶逝的妇人,无人上来游玩。但丁拉拉刚参加工作时,这山可算是廉明青年男女修身养“性”、鸳鸯幽会的桃花源,一近黄昏,成双成对的青春男女带头暧昧,上得山来,寻一处背人场所,将爱情深入上演。
“这山就一是月老山!”许升下了论断,“你们说,这里撮合了多少夫妻啊!”
许升的新婚妻子唐俏雨冷笑一声,“是啊,光你在这山上就勾搭了无数小女孩。足有七仙女了吧?”
“没那么多,”许升面不改色,改了也看不出来,这家伙脸皮厚,是真厚!一张胖脸如太极绵掌;脂肪层层叠叠,气势非凡,“也就两三个吧,可那都是过去式了,ed,知道吧?你可是现在式,ing,而且也是永恒式,all over;以后我只勾搭你一个,对别的女的一概视若不见!”
林菲笑得前仰后合,“许大少,你脸可真厚,是不是把你家老爷子那数千万家产全吃到脸上了?我估计,裘千丈也没你脸皮厚,裘千仞的铁砂掌拍上也只能给你挠挠痒痒。”
“嘿,你说对了,‘要发财,先练腮’,我爸告诉我的,他的发家史,就是一部点头哈腰充孙子史。再说,现在谁不是拿脸当腚使。。。。。。”
“呸呸呸!”唐俏雨嘴如机关枪,“你自己老太太靠墙喝粥就算了,别拐带坏了林菲和丁拉拉,人家可是大家闺秀和中文系高材生,哪像你这么粗俗。你以后少给我说脏字,特别是在我朋友面前,不然,奶奶的,看我不撕料你那张宋祖德嘴。。。。。。”
四人全乐了。林菲笑得花枝都颤到丁拉拉怀里去了,一边笑一边哎哟,“哎哟,哎哟,笑死我了,俏雨,你咋不去说相声卖笑呢?你要一去,什么郭德刚、大茶缸,全给你给行师爷礼、靠边站。”
丁拉拉说:“嗯,我看你俩都有幽默天份,要不一起搭个伙,一块卖笑去吧。”
“呸呸呸!”唐俏雨、林菲两人冲他齐啐,唐俏雨嚷道:“好啊,丁拉拉,看你一人模狗样、文质彬彬的政府干部,原来也这么不靠谱。书上说男人都是下流胚,一见巫山云雨就发芽。我还不信,今天这算知道了,男人就是一下流物种。”
许升来劲了,“就是,别看我整天吆五喝六的,看着像流氓,其实我那是真性情,就像香港黑社会似的,我就是黑,我就是坏,可坏得有义气,坏得风生水起;坏得能演古惑仔,能修炼无间道,让女孩子尖叫一片;可这丁大科长,中文系知识分子,那才真是蔫坏,就好像一美国红富士,外面用果腊擦得锃明瓦亮,能当镜子照,切开一看,嘿,一窝苍蝇卵!”
林菲说:“哎,许声,不带那么说我们家拉拉的!他虽说钱挣得微薄点,官升得蜗牛点,可怎么说也是一优秀*,年年得优秀,次次是先进,领导满意,家属放心,群众齐声赞。”
许升、唐俏雨对视一眼,转身呕吐。。。。。。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2 你怎么还不升
丁拉拉一下子听出林菲话里有话,表面看是维护自己,其实是暗藏讽剌抱怨。也是,自己一名牌大学本科生,当年毕业后到这个二线小城市工作,怎么说也算是一引进人才,能力强,适应快,文笔好,很快就从发改局调到市政府办公室秘书一科,挑起了给市长写材料的大梁,成为办公室“劳动界”举足轻重的干活带头人,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但连续几次升迁,却都是擦肩而过。开始林菲还安慰他,“没事,反正你年轻,机会就像‘台风季’的冰雹,说不定哪天不注意就砸你头上了。”
廉明是一个县级市,隶属东海省,人少地小,然而却处在国家重点支持的沿江、沿海经济带中心区,经济发展势头如降龙十八掌,十分刚猛。特别是下面几个沿海乡镇,海、陆、空招商项目星罗密布,走一步能看见十几个世界五百强、中国五百强子企业的大牌子,一个乡镇的年财政收入就能抵过中西部普通地级市的收入,甚至好几倍。经济发达,位置显要,被列入了东海省的第一批省直管县范围,行政权、财政权下放,发展自由度高,所以廉明就拥有了比普通县市多得多的权力和官位,党政人员的升迁也就如地里的韭菜,隔段时间就割换一茬。
基于此,丁拉拉对自己的升迁大计并不着急,即使是上次几个资历比他浅的大学生提拔在前,他也没有特别沮丧,但皇帝不急太监急,林菲着急上火,“丁拉拉,你可真是人如其名,升个官也拖拖拉拉,慢人好几拍。人家小同事都跑你前头了,你还在那慢慢溜达,最美不过夕阳红啊!”
“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什么可急的?”
“丁拉拉!”林菲提高声调,“你看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还甘心把牢底坐穿。我看你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知道你这样老被组织甩了,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丁拉拉不紧不慢地调着电视频道,“好球,暴扣,姚哥干得好!”
林菲柳眉倒竖,“行,你就跟我打太极吧,还姚哥来,人家姚明比你年纪小!看看人家一年挣多少钱?什么地位?亿万富翁!民族英雄!青年楷模!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得过且过下去了,我得对你全场紧逼!你们领导住哪个小区?电话多少?今晚我们去小叶家拿几盒海参,到领导们后门走一走!”
“得了吧你,人家缺这个?上次跟领导的司机闲聊,说前几天几个内陆考察团连着来考察,领导陪吃了一星期海鲜,顿顿海参鲍鱼,吃到最后见到海参就犯呕,害喜似的,背后直说,‘还不如嚼根蜡来着,起码还能给胃涂层油,保护保护这块被酒水浸泡的盐碱地。’嘿嘿,‘胃吃什么?防酒涂的蜡!’”
林菲扑哧一笑,“你少在我面前贫,有本事到领导面前表现表现啊!一见到领导,你就蔫得跟烂萝卜似的,别人都在花枝招展、极力表现,你倒好,看见领导就跟见初恋情儿似的,半天憋不出一屁来!”
丁拉拉作无辜状,“这可冤枉小的了,我哪有什么初恋情儿啊!从小到大,我心中只有你!我和你是‘处恋’、‘处婚’!不过老婆你这比喻还真妙,我现在见了领导,真跟见了梦中情人似的,‘爱在心中口难开”,想表表忠心、套套近乎吧,可就是说不出来,羞羞搭搭的,叶公好龙。”
“露馅了吧?给哀家--我可真是一哀家,嫁了个老蔫,没想还一梦中情人--说,她是谁?柏芝?阿娇?志玲?亦菲?同学?社会交际花?还是你们办公楼上那楼花沈琼?”
梦中情人?
丁拉拉脑中闪出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