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此时的朱乐,丁宣终于松了口气。这眼神分明与平时无异,那血红的颜色已然消失。『你没事吧?』
『没事。』终于,可以说话了。朱乐故做无事状冲丁宣笑了笑。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望着丁宣那关切的脸庞,心中顿时又充满温暖。
『刚才发生何事?』丁宣此时赫然发现朱乐的衣衫已然被汗所浸透,衣服湿嗒嗒地粘在身上,而未着束胸的胸口也微微突起。
『刚才只是觉得有些冷罢了。』朱乐淡淡地解释道。
『冷?那为何你的衣衫都是湿的?』丁宣探手摸了摸朱乐紧贴在身上的衣衫。
呃?此时,朱乐这才意识到,赶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然而,这一看,她顿时脸红一片,揪起被子挡在了自己胸前。
丁宣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朱乐时常似男子般无所顾忌,此刻却又有着女子的举动,『本宫差小淼为你打些热水,你去沐浴一番吧。』
见丁宣要走,朱乐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丁宣的衣角,『公主,太晚了,估计小淼经今晚的事还未平静下来,我明日再洗吧。』
丁宣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朱乐。朱乐见丁宣这般表情,于是又是呲牙一笑,『公主,你都已说不为难她们了,便让她们好好安静一下吧。我想,今晚对她的打击应该是相当大的。』其实,朱乐说这番话是有些心虚的,毕竟是自己撞破了她们的好事!这是一种极其不道德的行为,甚到还因为自己使她们差一点陷入危险中,做些弥补,也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驸马这般说了,本宫照做就是了。』丁宣淡然地笑笑。
朱乐心中一阵阵鼓槌。丁宣又要开始拉远距离了是吗?她松开了拉住丁宣衣角的手,慢慢开口问道,『公主,可否与我好好谈一下?』
『驸马,你想与本宫谈什么?』丁宣将椅子上的烛台移到桌上,自己则坐在上面,淡淡地看着朱乐。
『公主今晚对我的试探还算满意吗?』朱乐抬头冲丁宣笑道,此刻,她不想再躲了,躲也躲不过心里那一道魔障,何必呢?现世中她错失了一次表白的机会,而如今,她并不想再一次错过了……不管未来是怎样,不管今晚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多恐怖……
丁宣对于朱乐的问题有些愕然,仅是一刹那地恍神,便又恢复常色,『本宫对驸马有何试探?』
『公主还是不愿承认。』朱乐掀开被子,将身子与丁宣凑近了些。
『驸马尚在病中,还是好好休息吧。』丁宣冷着脸欲要起身躲开。岂料朱乐伸手又将丁宣一拉,使她并未能离开椅子。丁宣有些恼怒,『朱乐,你莫要如此无礼。』
『公主说要与我谈一下,为何还要走开?』朱乐邪魅地冲丁宣笑了笑。
面对此时的朱乐,丁宣莫名地有一种压迫感,她不得已地将身子向椅背后挪了挪,『朱乐,你不要放肆。』
『公主,你每次若要与我保持距离时总是称我驸马,而每每生气或关切时总会称呼我的大名。而此时,公主是在生气吗?』朱乐近一步逼视着丁宣。
『驸马,本宫待你不薄,你莫要再得寸进尺。』朱乐的这一句促使丁宣瞬间恢复了冷静。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浊国的未来女皇,怎会容得朱乐的气焰高于自己?主动权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才是为政者第一要素。
『公主,我不是要与你争什么,你不要这样防备我好吗?我只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没有博学的知识,没有绝世的功夫,我有的只是一颗看似还算热诚的心。』
含情脉脉,是的,朱乐尽量用着一种她自以为算是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丁宣。编了一堆话,结果竟也只是讲出了这么两句,丁宣不会不明白吧?
——表白,表白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第四十节
表白是这个样子吧?那为什么丁宣一点反映都不给自己?起码笑一下?还是吼一下?讲出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无论朱乐此时有多么后悔……
丁宣在听了朱乐的话后,着实是愣了一下。当然,仅仅只是一时的诧异。随之而来的便是被朱乐那逗趣的表情搅乱了情绪。『朱乐,你倒底想要说些什么?』
心凉了一半。『你不明白?』
丁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本宫不明白……』
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是自己的话说的太过于现代化了还是丁宣揣着明白装糊涂?朱乐紧紧盯着丁宣,试图从她的表情中寻找出一丝破绽。
『本宫还有奏章要看,驸马还是先休息吧。』丁宣在朱乐的紧逼注视下依旧处之泰然,她缓缓避开朱乐靠近的身体站了起来。
『丁宣……我……』
『有话驸马明日再说吧。』丁宣适时地截断朱乐的话。
望着丁宣离去的背影,朱乐再一次僵住。鼓足勇气,终于张开了口,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她不明白,若丁宣不明白,为什么最后还是要打断自己接下来的话?丁宣……我喜欢你……
——这个夜注定不会平静。
晚风卷动着枯黄的落叶飘散到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书房的烛火还在燃着,只是透过门缝望进去,只有那整齐罗列的奏章和笔墨安静地守在案上,而案边的椅子上却是空无一人……
丁宣轻蹙着眉头站在书架前,探手抚摸着那一排排仿若拥有生命的古书。未来的道路是艰辛的,在过往的十九年里,她以为只有这些才是可以信任与依赖的。古语有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书中是如此教她的,她也便按照书中所言,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书中何曾讲过这世间男男女女的爱恨纠缠?若非今日,若非朱乐适才那番看似好笑,实则荒谬的言语,她的心思怎会如此杂乱?
早有打算一生清冷,孤身一人了。为何还会被那拙劣的言语煽动心扉?莫不是,真的动心了?丁宣徘徊于书房中,于政,于情,于爱?是的,今夜,她的心有些乱了……
次日清晨,天色依旧墨黑。丁宣放下手中最后一本奏章,抬头望了望几乎燃尽的蜡烛。是时候要上早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