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见了崔宇,也将面具摘下来朝他笑笑,快步走过来,问了声好,又道:“崔大哥今儿也出来逛?”
崔宇笑道:“今儿有事出城,没想到这么巧,又碰到你们。”
秦铮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有人插言道:“阿宇,这两位是你朋友吗?怎么称呼?”
秦铮这才发现原来崔宇身边还有个骑着一匹乌黑色大马的男子,身形高大,头发漆黑,脸上戴着修罗面具,只依稀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崔宇脸色略变,勉强笑了笑,介绍道:“这两位是秦家姐弟,玉珠姑娘和秦铮小弟,都是咏哥儿的朋友。”
男人的眼神里带着些莫名的情绪,盯着玉珠看了几眼,忽然笑了声,尔后一抖缰绳,笑道:“你们先聊,我在城外等你。”
“哎,你等一下……”崔宇话未说完,那人已经走了老远。崔宇赶紧向秦家姐弟告了罪,拍马追上。
待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秦铮才发现玉珠自方才过来后便没再说话,伸手去拉她的手,十指冰凉。
“姐,你怎么了?”他担心地问道。
玉珠呆了一会儿,才忽然醒转过来一般,“哦”了一声,又喃喃道:“方才那人好像是赵兴。”
取消婚约
文华门
崔宇看着不远处戒备森严的守卫,忽然有些紧张。一旁的赵兴冷冷瞧着他,忽然笑出声,伸手摘下面上的面具,露出冷峻的五官,“阿宇你的胆子还是这么小,小时候去猎场,你连吃兔子都不敢射杀。没想到如今做了都指挥使,还是这般。”
崔宇想起幼时旧事,脸上一缓,压低了声音道:“你快将面具戴上,这几日城守森严,指不定就有人认出你来。”
赵兴冷笑,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看着崔宇,“我若是被抓了,不是还有阿宇你么?”
崔宇脸色一变,咬牙恨道:“你莫要得寸进尺,我不过是看在幼时情分上才救你一把,绝无与你同流的意思。你出城后便立即回南方去,京畿重地,哪能容你胡来。日后你我再见了,便是陌路,你若再犯,我觉不徇私。”他这番说得虽狠绝,语气中却带着无奈,将话中的决绝消弭了不少。
赵兴在一旁听得直笑,若有深意地瞧着他道:“可别这么无情。我们是什么交情,可别忘了你幼时在学堂里被人欺负时谁给你出头,谁处处维护你,关心你。如今你却连帮我都不肯。你身为人子,不为母报仇,反处处维护那妖妇,梅姨泉下有知,定要怒骂你不孝。就算你不为梅姨着想,也要为你妹子红豆想想。你若是肯助我,事成后我便将红豆给你找出来,如何?”
崔宇先还没反应过来,黯然地叹了口气,道:“小妹失踪十余年,若是那么容易——”他说到此处才猛地惊醒,霍地跳下马,一把抓住赵兴所骑马匹的缰绳,眼中满是狂喜,激动得难以遏制,“你见到红豆了,在哪里?你见过她是不是,她过得好不好?大哥我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赵兴不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冷漠。
“大哥——”赵兴的冷漠让崔宇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我说过了,”赵兴抬起头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你若肯助我成事,我自会坦诚相告。”
“大哥!”崔宇说不出是急还是气,他找了红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音讯,却需要他的忠诚良知来交换。一面是至亲,一面是忠义,崔宇的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
“红豆今年十五了吧。”赵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在威胁,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寻常女儿家到了这个年纪都要谈婚论嫁了,红豆生的那模样,上门提亲的人想必不少。说不定还有歹人贪图她的美貌做什么强娶之事,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她连个可以倚靠的亲人都没有……”
“你——”崔宇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红豆幼时的影像,圆圆的肉嘟嘟的脸,忽闪的大眼睛,生气的时候会故意不理他,做了坏事总是装作不知道,撒娇的时候会抱着他的脖子腻着嗓子唤他“哥哥”。
红豆,红豆,这么多年她究竟是怎么过的,若是她再出什么事……崔宇胸口一阵憋闷,不敢再往下想。
“阿宇!”
“你不要再说了,”崔宇翻身上马,双腿狠狠夹住马腹,抢身上前,“你让我再想想。”
可出了城,崔宇还是没能想出什么头绪来,矛盾与痛苦都写在脸上,看得赵兴都有些不忍,临走时便没有再逼迫他。他走了不远,崔宇又将他叫住,仿佛有些不敢问,小心翼翼地道:“红豆,她可还好?”
赵兴转过头来,安静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不安,想说什么,可是只张了张嘴没出声,良久,他才低声回了一句,“甚好。”说罢,掉头而去。
崔宇回了城,毫无意识地骑着马满京城乱转,待听到有人唤了他一声“表少爷”,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顾府门口。
“表少爷您来了,老爷和夫人早上去了庙里,这会儿还没回来。少爷倒是在府里,小的这就去通报。”还没等崔宇出声阻拦,元武已经麻利地快步去了后院。崔宇想了想,还是提脚跟在了他身后。
顾咏这会儿正在书房里画花灯,崔宇进来的时候,他正在聚精会神地描最后一朵桃花花瓣,嘴角勾着笑,脸上也是极尽温柔的神情,看得崔宇啧啧称奇,惊讶道:“咏哥儿今儿怎么忽然转了性了,什么时候见你静下来画过画儿的,不是说这玩意儿最是繁复无聊么?”
顾咏闻言脸上一红,却是不好意思回话。一旁的元武笑嘻嘻地插嘴道:“那也得看是画给谁的?旁人要的少爷自然是嫌繁复,可若是人家秦姑娘喜欢,不说两只灯,便是一万只灯笼,少爷也画得心甘情愿呐。”
“多嘴。”顾咏小声骂了元武一句,语气却并不严厉。崔宇亦笑道:“难得你也有上心的姑娘。秦姑娘,是上回出事的那位秦姑娘么?”
顾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点头称是。崔宇高兴道:“咏哥儿眼光不错,那姑娘我虽只见过两三次,但却能瞧出来,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你切莫要辜负人家。”
“我怎么会——”顾咏说到此处,忽然有些不自在,朝元武使了个眼神,示意他退下。元武赶紧道:“小的去沏茶。”
待他走了,顾咏才有些讪讪地小声道:“表哥,你不生我的气么?”
“气你什么?”崔宇摸头不知脑地看着他,一脸不解。
“就是——”顾咏咬咬牙,正色看着他,“我原本与红豆有婚约,如今又……又……表哥,我……我对玉珠是真动了心,若是娶不到她,怕是一辈子都难快活了。红豆那里,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一辈子照顾她,当她是亲妹子……”
“你说什么呢?”崔宇皱着眉头想了老半天,又盯着顾咏的脸看了许久,终于“扑哧”一下笑出声,“这十几年前的一句戏言,你到现在还惦记着?那婚约不过是母亲与姨母说说而已,又未曾下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