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一碟子糕点,独自去了谢老夫人所在的院子,嘴里还在默念那?几句新学的大宁话?——“娘亲,糕点,您吃。”
虽说腔调有点怪,但好歹有模有样?。
怎知,她才到厅堂,谢老夫人也鬼鬼祟祟地转过身。
两人互看了一眼手里的食盒,尴尬一笑?,对此举心照不宣。
塔娜端出糕点,干笑?:“您吃,糕点,娘亲。”
一紧张,话?的顺序说错了。
谢老夫人也摆出一碟子片好码放的生鱼脍,说:“塔娜,吃。”
她说多?了怕塔娜听不懂,阿格塔的话?实在太难,彼此眼神交流,明白双方?都有“交好”的意思便成了。
就是塔娜看了一眼鱼肉,又想起这几日常常送往小院的生肉片,笑?容变得更尴尬了。
夫君不帮她澄清“她虽是胡族人但也吃熟肉”一事,还以此逼迫她多?学一点大宁话?,甚至床笫间欺压她、顶撞她,伺机一句句讽刺她——“嗯?此前撩拨本?帅不是很得心应手吗?现下?吃干抹净,又说大宁话?难学了?”
她不就是笑?话?过他夫妻生活技法生疏吗?!至于记恨到现在吗?!
虽然时间长了,塔娜明白,夫君似乎不只是上阵杀敌有过人之?处,渐渐的,长处露了面儿,也是她开始招架不住了。
塔娜忽然有点点后悔,她是不是不该嫁到大宁国?来,她对谢安平此人很“面善”的印象,也近日出了差池……
塔娜重重一声叹息,心道:果然,远嫁的姑娘是没?有好结果的!
第44章
二十五年前,塔娜怀有身孕。
阿格塔记恨几年前被大宁国突袭主?营致使?撤兵之?耻,这一回来势汹汹。
谢安平分身乏术,照看不了塔娜,便命人送她归京,由母亲照顾。正是多事之?秋,皇帝严盛不蠢,这时?非但?不会招惹谢家?人,还会“恩待功臣”,护住谢家?骨肉。毕竟妻儿与母亲都捏在他?手里,这样才好逼谢安平奋力抗战,庇佑大宁江山。
塔娜和谢安平成亲已有五年,在夫君耳濡目染之?下,大宁语说得十分流利。光听声儿,恐怕都不会以为她是个胡人,只是那双琥珀色的金眸太招眼了,时?常同京城圈子里的官夫人们格格不入,赴官宴也常遭受慢待。
好在她和一墙之?隔的邻府沈家?夫人杜月华脾气相?投,杜月华性子胆怯,她又大胆张扬,正好互补上圆缺。两人相?处十分融洽,日常有人往来,倒也不寂寞。
谢老夫人乐得这个胡族儿媳妇有人陪,还特地在家?府中辟了间留宿的小?院,专供杜月华休憩。虽说此举惹得沈家?郎君不满,他?在朝为官,平素十分忙碌,每每下值回府,就?想浅尝一番夫人的温柔乡,怎料一日日同门房打听起?来夫人去向,俱是待在谢家?用膳,心里恼火可想而知。
偏生他?是个温润有礼的郎君,心里有火气也不好当面发作,只夜里故意作怪,于床笫间劳累自?家?夫人,消磨去杜月华的精力,强行白日留她在府上休憩。
翌日,塔娜左等右等寻不来杜月华,便挺着个大肚子登了沈家?府门。
塔娜是谢节帅的爱妻,腹中揣的又是人丁稀疏的谢家?子弟,母子都是金疙瘩,谁敢拦她?门房非但?不敢阻挠,还一路点头哈腰请塔娜入沈家?,就?差没跪下给人当脚垫子踏路了。
塔娜被人小?心翼翼伺候,浑身不得劲儿。
她拍了一下肚子,笑?道:“没那样精细!我们乌兰部落,怀身子的母亲还上马射箭呢!”
那一掌拍得啪嗒响,小?厮和随行的赵妈妈魂都要被吓得离体。赵妈妈直呼“阿弥陀佛”,心疼地道:“少夫人,您留心点儿!哥儿姐儿肉嫩,担不起?这一下巴掌呀!”
塔娜是知道谢家?奴仆多细致,要是她执意折腾孩子,母亲待她温柔,待手下人却不一定那样温驯了。她隐约听说过的,谢老夫人年轻时?掌家?是一把好手,那些个惩治魑魅魍魉的煞气,也就?老后的这些年礼佛才清减了些。
她也不想折腾下人,讪讪一笑?便住了手。
杜月华听到动静,出远门来迎。她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羞花闭月,我见犹怜,真就?是水做的妙人儿。
每每见到杜月华,塔娜都能明白为何大宁的郎君们都爱这样高门出身的温婉娘子,她这样草原上的糙女子,她也爱啊!转念一想,塔娜又觉得自?家?夫君谢安平眼光十分怪……他?竟对柔若无骨的娇软小?娘子毫无兴趣,也很烦那些屡屡朝他?暗送秋波的俏丽佳人。
暴殄天物啊!
嗯,这个词,塔娜用对了。
塔娜上前搀杜月华:“你今日怎么不来谢家??”
杜月华不好意思教怀有身子的塔娜相?扶,她不着痕迹绕开?手,转而挽上塔娜,亲昵地道了句:“身子骨……有点不舒服。”
塔娜惊喜:“你怀孕了?”
杜月华羞怯摇头:“没、没有。”
“那是小?日子来了?”癸水来了的话?,得好生休憩啊。
杜月华怕她一直猜下去,更教人疑心。
于是,她拉塔娜进内室,小?心解开?衣襟,给她看底下痕迹:“郎君夜里下手有些急躁,我怕上谢家?被谢家?婶娘认出来,不大好意思。”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