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拓一进门,先看去凌子良身后的无双,她人已无恙,身着一套杏粉色袄裙,简单的挽着发,耳后斜斜簪这一枚桃花钗。
她也往他看了眼,清亮的眼底躺着惯有的温柔,让人看了心中觉得发软。很快,她收回视线,垂下眼帘。
“咳,”凌子良手掌往桌上一搭,轻咳一声算是提醒,“龚大人这两行字,是想说什么?”
龚拓视线往桌上一扫,正是自己的那张纸。闻言倒也不急,缓步上去,从桌上捏起那张纸:“西陲关军,原也属于宋家管辖。”
宋家,他的外祖家,想查一个人很简单。
凌子良虽然坐拥乌莲寨,但是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到军营中。龚拓做起来就很容易,亲戚、命官,甭管哪一个身份,一封书信就能解决。
也是巧,吴勤来的时候,就说西陲来了信,提的正是这件事。
“的确。”凌子良应了声,脸微扬看着龚拓,等着人接下来的话。
龚拓身上还是那件破衣,味道实在说不上好,与这精致的书房格格不入,可他仿若未觉,接着道:“凌无然,凌家还有一位二小姐。”
凌子良眸色一变,面上不显:“对。”
同样,无双心中波澜起伏,迫切想知道下面的话:“大人知道我二姐下落?”
终于等到她的声音,龚拓看过去,眸色不禁柔和几分:“你风寒好了?”
“我?好了。”无双一怔,随后看看凌子良,没再说话。
“无双,你回屋去,我和龚大人商讨。”凌子良笑着看向无双,眼色温柔,“该喝药了。”
无双不想走,她想知道二姐的下落。可看目前,大哥和龚拓应该还有别的事商讨,便也就离了书房。
眼看纤瘦的人影在门边消失,龚拓才收回视线,留下的也就是淡淡的百馥香。现在想看看她,真的比登天都难。
“龚大人请说。”凌子良开口,完全没有想请人坐的意思,甚至连一杯茶都不想给。
龚拓自己找了凳子坐下,书案一隔,就在凌子良对面:“我可以帮你找到凌无然。”
“然后呢?”凌子良笑了,仿佛将人的心思看透,“死心罢,我不会让你带走无双。”
小妹心软,可他不会。
龚拓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语调平静:“她是你的妹妹,我怎么能带走?良先生真不想让她光明正大站出来?”
“先说说这个。”凌子良指着龚拓手里的纸,“无然在哪儿?”
事情不好谈,龚拓也便放缓,将纸往桌上一放:“进了军营就很难出来,她后面一直在里面,将近两年。”
“两年?”凌子良胸口发闷,实在不敢想,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如何在军营中两年,“后来呢?”
“与北越的一场战斗中,这个名字整理在亡者名单中。”龚拓平静说着。
战场上你死我忘,这也是正常事儿,后面没有回来的人,大都是死在了战场上,拟写名单,也是后面给死者家人报信儿。
凌子良脸色攸地苍白,嘴唇蠕动:“死了?”
“战场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龚拓又道,这些事情他很清楚,“一场大战下来,没回来的人八成是死了,当然也会有逃兵、失踪这种,还有一种情况。”
“什么?”凌子良问,手在袖下攥紧。
龚拓一直注意着凌子良的神情,抓住了人眼底的悲恸。心中某处微微波动,凌家兄妹的感情看得出很好,能为彼此拼命。反观恩远伯府,亲情十分淡漠,他能想到亲近的人,大概只有那个相差十岁的妹妹,龚妙菡。
“还有一种是最不好的,是被俘。”
剩下的也不必多说,凌子良自己心里清楚。被俘是什么下场,便是在北越为奴,真正的奴,脚上戴着镣铐,鞭打驱赶……
“说这么多,”凌子良稳了情绪,面上重新平静下来,“龚大人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