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柳州境内一个弯腰驼背的老者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老者的肩头有一只全身火红的鹰隼,看着威风的很。马头有一雪白色小猴龇牙咧嘴的冲着后面的一个少年做着鬼脸。后面这少年骑着青鬃马,斜背着一人多高的一柄大枪。少年长着一张英气之极的脸,皮肤黝黑,一看常年在外奔波的人。两道剑眉斜插入云,公子冠高束,不过看样子精神不好,眼睛里全是血丝。这也难怪最近几天只要一到睡觉那只死猴子就跑到他身边又抓又咬。等天明出发的时候它往老者的怀里一钻,就睡觉去了。害的他已经有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这正是已经行进半个月的天机叟和杜杰。经过这段的接触,杜杰觉得自己的这个老师似乎有些神秘。老师真名叫周理,这半个月里他们几乎每过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就有人夹道欢迎,自己的这个师傅似乎人缘好的有些过分啊。而这一日,他们走到了伽蓝寺。
这是柳州乃至整个中原都闻名的古寺,寺内方丈乃是护国寺主持的师兄,为人谦逊祥和,听说有七十多岁的高龄了。这是师傅一路上跟他经常念叨的当代武林最最出名的几个人。师傅说虽然武林表面上看起来一团祥和,侠肝义胆。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纠纷。武林就是另外一个朝廷。没有人愿意让你随随便便的在自己的地方分给别人一杯羹。
杜杰问:“伽蓝寺不好号称方外圣地吗?出家人也会这样?”
天机叟一笑:“在江湖的人哪有真正的方外之身。镖师是身份,和尚是身份,就是那些偷儿、强盗也一样只是身份而已。徒儿你以后在外面行走一定要小心。更莫要招惹女人、老人和出家人。”
杜杰漫不经心的答应了句,天机叟看着摇了摇头,拿手中的玉竹杆敲了敲杜杰的头:“你这个小子,让你小心谨慎你可听到?”
杜杰这才正了正身子:“徒儿听到!”
天机叟摇头晃脑的说:“你莫要以为师傅我小题大做。我看你面皮生的不错,怕以后的桃花劫是不会少了,切忌以后跟不相干的女人走的太近。否则死在哪个女飞贼手上,师傅非但不会帮你报仇,而且会逐你出师门,你可听到!”
杜杰心里一凛,急忙回了聚:“徒儿知道了!”
天机叟点了点头:“你太过忠厚老实,以后要是碰到像你师傅这样的老头子的时候记得多长一个心眼,老而不死为贼,老不死的没几个好东西!”
杜杰听到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天机叟想了想又急忙补充道:“你师父我可不是什么老东西!”
杜杰只能赶忙回了句:“是,谨遵师命!”
天机叟看了看近在眼前的伽蓝寺,然后说:“最后一种就是出家人……”
天机叟还没说完,杜杰就跟着问了句:“师傅,我以前听我爷爷说过伽蓝寺,伽蓝寺的僧人口碑极好,几乎帮助整个蒙山度过了不少饥荒,寺内有德高僧更是菩萨心肠。”
天机叟摇了摇头说道:“人倒确实是好人,但你可知这些和尚会用去每年柳州七分之一的税银。而整个蒙山都是伽蓝寺的私人财产。农户每年需要将五成的收成交予伽蓝寺。这么大的寺庙,这里的方丈根本就是整个蒙山的土皇帝!即便是方丈不愿意也不行,多少人看着你,你若心慈手软,会有狠心的来帮你!而且这伽蓝寺也不全是善辈!徒儿你要记住,在江湖满口慈悲的人未必是善人,一入江湖罪孽生,没有哪个江湖人手上是没有血的。”
正说着,远远看到迎面走来一粗衣芒鞋的僧人,这僧人大步流星的往他们这边走去,一边走嗨一边吟诵着《陌上桑》:
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
这和尚中等身材,焦黄焦黄的脸倒是慈眉善目的样子,眉毛已经白的发亮,两只眼睛眯着,偶尔射出一道寒光,和尚信步从山上走下来,然后停在了天机叟的面前。
天机叟看到这和尚一乐,然后笑着打了一个稽首:“陌老别来无恙!”那个僧人走到近前也还了一礼:“阿弥陀佛,一别十余载周施主别来无恙。贫僧已经出家在伽蓝寺,法号三断。”
天机叟听完先是一愣,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和尚一眼:“你这个老东西会出家,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吗?当年子勿语大师说你有慧根,想收你当个随身的小沙弥,你都没答应。怎么?现在后悔了?”
这个自称三断的和尚微微一笑:“师傅曾说我与佛有缘,我以迟暮之年入伽蓝寺,断红尘、断杀戮、断执念。佛说一切功名只是镜花水月。三思师兄替师傅把我收下,贫僧法号三断,周施主切莫再说从前。”
天机叟听到三断的话依然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不过也仅仅过了一小会儿天机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哈哈大笑了三声:“你不说你的法号我还想不起来,你这个老不死的还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别忘了我可是天机门的门长。子勿语大师的舍利快出来了吧,你这么死皮赖脸的拜师当上徒弟是想分舍利子吧。”
三断和尚听到这话也哈哈一笑,放下了出家人的架子说道:“你管我死皮赖脸还是什么,反正老子现在是正儿八经三思老和尚的师弟,现在我是见人长一辈,周理,叫声师叔听听!”
“我呸,我道家的师祖可不是你们这些光头,想让我叫你师叔,我还怕你折寿,废话少说,不就在这等着报十年前那一指之仇吗?赶紧紧紧裤腰带,你周爷爷来了!”
说完天机叟飞身跳下紫电。左手护前胸,右手的玉竹杆向前一探点三断和尚的肩胛穴。三断和尚不敢怠慢,侧身闪过玉竹杆的尖头,左手探出两个手指头去夹这已经近在眼前的竹杆。这要是被夹住了,三断和尚就着天机叟的前扑之势就可以直接把他给带到怀里。天机叟冷笑了一声,右手抖了一下。竹杆的韧性非常好,这一抖直接逼着三断已经探出的双指不得不撤了回来,天机叟看他撤回了双指,右手把竹竿一横,锁三断的哽嗓咽喉,横在胸前的右手去探三断的小腹。这下三断可不好受了。以竹杆的韧性,他一只手未必能抓得住,而要是分不出一只手去挡天机叟的左手他肯定要吃大亏。她们这种君子斗谁先后退一步都算是输。三断眼看小腹就要中一掌,眼中凶光一闪。右脚狠狠的跺了一下地面,整个人拔地而起。天机叟一招走空,抬头看着已经俯冲而下的三断和尚喊了一声:“夺光印!”就见三断左手有一团金黄色的光团猛然闪了一下。
杜杰正看得出神,猛然被这强光一照,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就全变成耀眼的金光,金光之强眼睛闭着都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眼泪止不住的开始流下来。杜杰心里大惊,不禁有些担心起师傅的安危
。等过了一小会儿,杜杰终于觉得眼前已经没有这么强烈的金光了,努力的尝试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还好,起码眼睛没有被刚才的强光烧伤。他急忙转过头去看自己师傅那边,只见树林旁边只剩下天机叟一人,自己的青鬃马和紫电还有三断和尚已经踪迹不见。
杜杰走到前去扶住天机叟:“师傅,您老人家没事吧?那三断高僧呢?”
天机叟看着伽蓝寺的方向摇了摇头:“陌修果然是练武的奇才,这早已失传的镇海七印居然会被他研究出来,若不是他一心想要报灭门之仇,恐怕已经是一派宗师了吧。可惜啊可惜!”
杜杰听了不知所以,又小声的问了句:“师傅?您没事把?”
天机叟挥了挥手:“没事,刚才那老和尚已经回伽蓝寺了,我们也启程去把,先去把火灵它们救醒,看样子刚才在夺光印下吃了不少苦头!”
杜杰忍不住问了句:“师傅,刚才三断高僧用的什么招式,我怎么一下子就觉得眼前全是金色,耀眼的很。”
天机叟想了想说道:“这是当年蓬莱山七杰的不传绝艺,名为镇海七印。刚才陌修用的就是这七印里的第五印,听说当年蓬莱七杰用这七印除掉了三十三个山头的水贼才抢下那蓬莱仙山,不过没过几年,就被另一波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高人给踏平了蓬莱山。当时七杰奋起反抗,不过最后听说这拨人武功极其高强,七杰被这拨贼人给灭了满门。自那以后,这七印算是真正在江湖上失传了!”
杜杰听完问道:“师傅,既然是人家七杰的不传之谜,那怎么三断师傅会这镇海七印,难道这三断是……?”
天机叟点了点头:“不错,陌修的确是这七杰唯一的后人,当初因有事出去了一段时间,等回到家里,自己的父母和叔伯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惜了这么一个练武的材料,这么多年,陌修一直跟无头苍蝇一样寻找着当年的杀父仇人,奈何蓬莱岛离中原太远,我天机门也爱莫能助!好了,徒儿,我们今日去伽蓝寺留宿,你去把青鬃和紫电寻回来,我们马上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