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深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来:“澄儿,你说什么?”
若澄干脆坐到他的身边,展着那卷轴说道:“王爷是为了这卷轴上所说的事情烦心?我看这卷轴上所述,应是前线的密报。可瓦剌最边境的城池到京城,流星快马也需要半个月以上,这卷轴却是最近几日才写的。”
朱翊深将那卷轴拿过来,又仔细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立刻问道:“你为何这么说?”
“不怪王爷不知道。这卷轴上所用的墨十分特别,原料产于山西,因跟一种赤褐色的矿石常年深埋于地下,所以写出来的字初时带有细微褐色,那褐色随着时间流逝才会消失。另外纸上会有一股淡淡的火药味,一般是军中所用。”
朱翊深将卷轴放到鼻子地下闻了闻,果然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火药味。若澄这丫头的感觉非常灵敏,一般人若不仔细观察,很难注意到。
若澄继续说道:“还有啊,这写密报的人应该不是汉人,或者不经常写汉字。这上面的字写得太刻意工整,完全没有自己的写字习惯,不像是常年握笔之人的风格,倒像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我想朝廷的探子应该不会只有十岁吧?”
朱翊深被她一语点破。他们都只关注密报的内容,没有人关心这些细节。
“澄儿,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他在她脸颊上亲了口,拿着卷轴站起来,“我现在就进宫。”
若澄跟着站起来,扯住他的袖子,抬头说道:“夫君,你老实告诉我,你跟皇上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李怀恩说,四川平乱的事情,朝臣都推举由你去,皇上却偏偏选了平国公世子。这卷轴上的内容,如果皇上一早就知道,他故意用瓦剌的事情来试探你呢?你到他面前去戳破,他到时候要是下不来台,你们之间的关系岂不是更紧张了?”
朱翊深被她住,的确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可这万一不是皇上的试探,而是别有用心的人设下的一个圈套,目的是骗他们出兵,好趁京城防备空虚的时候,伺机而入,那就不是一件小事。
若澄看出他的为难,叹了口气道:“你带我进宫吧,由我来跟皇上说。如果皇上有意试探你,我说破了,他不会为难我一个女人。如果不是他的安排,我们也能把消息传达给他。你看这样好不好?”
“澄儿……”朱翊深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他不想把她牵扯到这些政治漩涡里面来,太危险。
若澄伸手抱着他的腰,低声道:“让我为你做点事情吧,你最近真的瘦了很多,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但至少这件事,由我出面是最好的。答应我。”
朱翊深低头亲吻她的发顶,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把她抱得更紧。他的小姑娘已经开始要保护他了。尽管她的双肩孱弱,她的眼神却有着如磐石般的力量。
……
朱正熙在乾清宫的明间批阅奏折,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照在地面的青砖上,一封奏折拿在手上许久,却迟迟未动朱笔。他还在想那份密报上的内容,这个时候送过来,一定是天意。
刘忠进来,体贴地说道:“如妃娘娘派了宫女来,说是准备了皇上最喜欢吃的几道菜,请您晚上移驾她宫中。”
朱正熙神色淡淡的,先皇孝期还在百日之内,去了也不过是坐在一起说说话,做不了别的事。而且只要想到方家那日的算计,他心里便不是太痛快。何况方玉珠骄纵,性格实在不为他所喜。进宫没多久,据说就把除了皇后以外的嫔妃都得罪光了。
皇后倒是经常劝他在后宫雨露均沾,可没有真正喜欢的人,他连后宫都不想去。
刘忠似乎看出他所想,低声道:“皇上,要不等先皇的百日一过,还是多择选几位妃子入宫吧?”
朱正熙不置可否。现在后宫不过几人,已经十分热闹,再添几个女人,他必定头大。这个时候,小太监在门外叫了刘忠一声,刘忠回来禀报:“皇上,晋王和晋王妃求见。”
“快请。”朱正熙立刻说道。有种想见的人,忽然就出现在眼前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前也见过她数次,心中都没有生出别的念头。可那日看她穿着素服的模样之后,竟然像是镌刻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了。而且这种念头,就如一颗黑暗的种子。不能被人窥伺,却能疯狂地生长。
朱翊深和若澄进来行礼,因为在先帝丧中,未出百日,还是穿着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