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隔半个月就要染一次头发,新头发长出一点来的时候,从鬓角那里看过去,已经只有廖廖几根黑头发了。
“如果你不染,它们是什么样子的?”我好奇道。
他比划了一下头顶:“全白了。”
我十分震惊,他们作为同龄人,我父亲的白头发并不多,可能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不一样吧。
他笑了笑:“害怕吗?”
我撑着嘴角摇头。
工作人员周末又来给他染头发,我抱着儿子远远地看。
“爸爸染头发呢。”我和儿子说。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钦文好奇,张着胳膊想过去看。
“我们不过去,有味,”我挤眉弄眼地逗钦文,“哎呀,都是味,好臭,臭不臭?”
工作人员轻笑起来:“染料都是植物的,没事。”
我记得我以前见过的染发剂都是臭的,还弄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黑,染完头发,头皮都是黑的,有时候连染头发的人手都黑起来,听了工作人员的话,我好奇地走上去看。
“哎?真的没味哎,”我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有别的颜色吗?给我也染染吧?”
“可以啊,您想染什么颜色,我让人回去拿。”工作人员欣然同意。
我不知道,我没染过头发,我问儿子:“妈妈染个什么颜色的头发?你喜欢红的?紫的?还是黄的?”我自己也定不下来,我转头对工作人员说,“还是下次吧。”反正她们半个月以后又会过来。
“那行,下次我都拿来让您挑挑。”
晚上我扒着他的头皮看,又凑上去闻,确实是没味道,钦文也学我,他就扶着钦文让钦文踩他大腿上看他的头发。
“哎!”我赶紧把儿子抱过来,“你小心点,他现在手可快了,别把你眼镜弄坏了。”我对儿子严肃地说,“不能抓爸爸眼镜哦!”
他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
“你老看我干嘛?”
“没什么。”
钦文没有吃过我的奶,我有点遗憾,生了孩子别的女人都要喝下奶的汤,我却连喝了三天断奶的中药,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在我们老家,只有有病痴傻的婆姨才不给孩子喂奶,我想,他大概是嫌我笨吧,怕儿子吃了我的奶不出息。
因为没奶所以钦文不跟我睡觉,我分外珍惜睡前这段时间,给他冲奶粉,看他抱着奶瓶手脚并用咕嘟咕嘟喝奶,喝完奶他就要睡了,揉着眼睛特别可爱,我忍不住把小孩的小手按在我的胸上,没吃过奶也挡不住母子天性,小脑袋跟着依恋地靠了过来。
“睡着了就抓紧抱过去。”他不开心了,说话把我惊醒。
我不舍得钦文,就说:“我送过去吧。”能多抱一会儿是一会儿,白天他不在家,育儿师比他还严厉呢,好像我会教儿子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
钦文的卧室再远也有到头的时候,育儿师从我怀里把睡着的儿子抱过去,好像把我的心也抱走了,我轻飘飘地回到卧室。
我心里又酸又涩,他却打开床头柜拿出一盒药就着水服了下去。
我任他折腾,听他感叹,他总爱在这个时候感叹,“哎呀哎呀真好”,我不知道他在感叹什么。
今天多了一样。
“叫我爸爸。”他喘着粗气说。
“嗯?”我不明白。
“爸爸染头发呢,别抓爸爸眼镜,”他上气不接下气,“我是谁?”
“让,让儿子跟我们睡好不好。”我趁机哀求道。
“跟谁睡?”他追问道,“跟爸爸睡吗?嗯?”
“是,跟,跟爸爸一起睡。”
“再叫。”
“爸爸。”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