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俞太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时髦人物,斗鸡走狗遛马,所有纨绔会的他都会,致仕后,他老人家便把年轻那会儿的爱好都捡起来了,一直引领京都潮流。
&esp;&esp;见到俞氏,俞太傅将手中谷子一扔,捧着水盆的丫鬟趋步上前,俞太傅边洗手边道,“来啦!”
&esp;&esp;俞氏应了一声,接过丫鬟手中的锦帕替俞太傅擦干手,笑问,“最近哪只表现好?”
&esp;&esp;俞太傅指着一雄赳赳气昂昂的黑色大公鸡大为得意,“黑将军表现不错,把季老头那缸三十年的女儿红都赢来了,正巧你来了,让伯儒下衙后来用晚膳。”镇国公现名姜伯儒,原名姜大彘,贱命好养活嘛!跟着俞太傅识了字后,觉这名颇有些难以启齿,便请俞太傅根据生辰八字,结合阴阳五行改了现名。
&esp;&esp;俞氏想了想,府中无要事便道,“那我这就唤人与他说一声。”
&esp;&esp;“我瞧你模样,有事?”俞太傅抬了抬眼。
&esp;&esp;俞氏道,“瞒不过父亲。”便将洗三那日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esp;&esp;听罢,俞太傅摇头失笑,“你啊你,思虑太过!陛下一直都想做个慈父,五郎在一众子弟中出类拔萃,陛下看中了有甚奇怪,真有深意就不会是九公主了,更不会这么随意。”九公主无母族无同胞兄弟,与朝廷政事沾不上边。
&esp;&esp;俞氏眉峰散开,道理她不是不明白,然幼年遭逢巨变,她在颠沛流离中长大,养成了敏感多思的性子,尤其涉及天家。她缓缓道,“陛下对大公子的栽培之心人尽皆知,可是我这心就是安稳不下来,阿爹!”
&esp;&esp;俞太傅敛眉,“不怪你,有权而无威,终失权。”俞太傅垂眸凝视手中的锦帕,“但愿太子此次出征不要辜负陛下厚望。”然后皇帝这根定海神针能活久一点,再把大公子带出来。
&esp;&esp;皇帝十分重视当今太子,处处提拔扶持,然而太子的表现却不尽人意,威望不足,难令文武百官心悦诚服,有多少人愿意效忠一个无能之君呢。偏继后所出的端王较太子优秀,可又没优秀到能让皇帝下定决心废太子。最终皇帝选择的是稳固太子地位,让他出征建立威望。
&esp;&esp;太子是元配嫡出,其母是五莲山原大当家爱女,于萧家兄妹三人有活命之恩,皇帝对原后感情甚深。何况五莲山一系在朝中不可小觑,废太子恐怕会引得朝野震荡。
&esp;&esp;俞氏神色一凛,哑声道,“阿爹?!”
&esp;&esp;俞太傅笑了笑,“姜家富贵已极,没必要掺和这些事,陛下属意谁你们便辅佐谁,忠君才是君臣之礼!”储君不是君!
&esp;&esp;“那俞家呢?”太子胞姐泰平公主是俞家孙媳。
&esp;&esp;俞太傅不紧不慢道,“感情上俞家自然偏向太子,却非太子党羽会供太子驱使,俞家万事以社稷为重,陛下为先。”
&esp;&esp;俞氏静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端王可有机会?陛下颇倚重他。”皇帝重视太子不假,却也培养端王。他们几家和太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更倾向于太子继位。
&esp;&esp;不过说句诛心话,太子也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皇帝唯三子,太子即嫡且长,名正言顺,然而平庸软弱,好在心性尚可,入东宫十年无大错。
&esp;&esp;端王比之太子,输在名分上。可在俞氏看来,哪怕端王被簇拥夸得跟朵花似的,也就那样了,能力是比太子强,但强的也不多。
&esp;&esp;荣王可忽略不计,此人一言难尽,就是皇帝想立这儿子文臣武将都得死命拦着,妥妥一昏君苗子。
&esp;&esp;皇帝倒是有几个出色的儿子,奈何都英年早逝。尤其是被追封为英烈亲王的前太子,上马能安邦下马能治国,深得其父精髓,偏偏在启元三年的秦楚之乱中救驾而亡,连个儿子都没留下。痛失爱子,皇帝几日内白了半边头,俞太傅也大病一场,英烈亲王五岁拜入他门下,一生所学倾囊相授,最得意最寄予厚望的弟子没了,心灰意冷的俞太傅告老致休。
&esp;&esp;虎父犬子,后继无人,不得不说这是皇帝,是萧家,是大周的悲哀。皇帝为什么那么重视萧杞,就是想培养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延续辉煌。
&esp;&esp;俞太傅踱步到椅前,坐下,神情中露出一抹凝重,“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陛下这是把端王当做太子的磨刀石呢。”
&esp;&esp;俞氏手一抖,“就不怕一不小心割伤了手。”
&esp;&esp;“陛下敢这么做自然是有把握能控制局势,争来争去,龙子凤孙无性命之忧,倒霉的还是拥趸者,所以我才要姜家置身事外。”俞太傅缓和了神色,“你也莫要担心,目前局势利于太子,废太子岂是易事!就是端王成事,难道还能灭了我们几家满门,人生除死无大事,既然无性命之忧那又有何可忧!”
&esp;&esp;俞氏垂眸苦笑,“是我着相了,年纪越大,胆子是越来越小了。”
&esp;&esp;“你啊,还是太清闲了,才有心思胡思乱想。伍家小娘子即将出孝,五郎的婚事可提上议程了。”
&esp;&esp;提及小儿子的婚事,俞氏展颜,她虽尽可能一碗水端平,恐厚此薄伤了兄弟情分,然对聪明伶俐的幼子到底偏疼几分,“诸事年前就备妥,只等挑个好日子去纳采。”
&esp;&esp;俞太傅捋须而笑,“晚些我来问卜择吉日。”
&esp;&esp;俞氏无不应是。
&esp;&esp;俞太傅想起一事,道,“阿进新得的那丫头如何?”
&esp;&esp;俞氏笑着道,“虽说才八个月又难产,可只瞧着瘦弱了些,胃口比足月的婴孩也不差,还乖巧的很,不哭也不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