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谢夫人,是吗?”他做了一个委婉的小小纠正。
“对,对,好像姓谢,”小旦道。
“没事,您往下说。”
“那谢夫人虽然失宠,使钱倒是不拘。有人爱听我家的戏,班主自然高兴,还特地进府去唱了几回。没想到,就惹出一件大八卦。”
“怎么呢?”
小旦露出些许难以启齿的神色:“那谢夫人虽然三十几岁,保养得好似二十多;我家唱《晴柔记》那位小生,又有些怪癖,专意喜欢比他大些的……一来二去,两人竟有了些首尾……”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都过敏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桩畸恋,无论从年龄、地位、已婚的身份方面,都为世所不容。
“我们班主听得风声,劝他赶紧断了,莫给戏班惹事,他嘴上应着,也不知断没断……直到有一天,该是他的戏,人却左右不来。”
“班主正急的要死,却见杜举人气势汹汹冲进后台,砸了我们的东西,抓着班主的领子,兴师问罪,说我们当家的角儿,居然拐了他老婆私奔,两人一起跑了。”
“我们当时,都吓得半死,杜举人嚷嚷着要告官,他是御赐的官身,我们只是下九流的戏子,何况这事上,我们也确实理亏,怎能不怕。”
“最后的最后,班主赔了家当,含泪把戏班解散了,才给他解气。”
“我运气还算好的,进了这旦官戏班,”小旦绞着手里的帕子,“可原来那戏班里的同事,不是都有这运气的。若我一日还能看见那小生,一定当着面问问,你拐人私奔,可害苦我们了。”
小旦说完这一堆,长长叹了口气。
都过敏也明白过来,难怪杜举人今天会因《晴柔记》发那么大的火,敢情这勾起了他对绿帽子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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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这样的消息,都过敏回到杜府,正赶上小宁挺大的阵仗,在池塘边。
都过敏一问,居然是在捞铃铛,不由笑道:“值什么啊?你这赏钱给的,比铃铛还贵。”
小宁嘴上没应,心里道:那不是你给的吗?
说着,那神神叨叨的小厮一扔钩,抬起来,水面居然真露出几缕天青色的穗子。
“神了!”小宁乐得大叫。
然而,众人很快发现了奇怪之处。那一个银铃,能有多重,然而此时,鱼竿都被压弯,似乎底下有大团的杂草浮萍,或是其他重物,缠在了钩上。
鱼钩缓缓上升,银色的铃铛从遮天蔽日的莲叶中一点点露了出来,围观的人们却都屏气凝神,等着看底下到底是什么。
然后,那胆小的丫鬟最先大声尖叫。
一截森然白骨,被带上来。能看出是一段人的手臂,白骨缠在水草与福袋的流苏之间,仿佛这只手还有着怨念,在紧紧揪住那只银铃……
第48章举人的绿帽子
由于见证者太多,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官府很快来了人,将现场团团围住。
带头的官员四十多岁,留一撇小胡子,个子不高,眼神锐利,上前对杜举人一抱拳道:“本官周隼,曾供职于大理寺,后调任地方官员,查案乃本官职责,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杜举人脸色苍白,强颜欢笑:“这个自然,晚生一定全力配合。”
作为遗体的发现者,洛小宁也被盘问,问她是什么人,为什么住在杜府,小宁把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他们在寻人,而所寻之人据推测是杜举人的儿子。几个丫鬟小厮七嘴八舌,也描述了不小心捞上人骨的过程。
然后周隼指挥底下衙役,将整具骨骸打捞起来。
骨骸上皮肉已经化尽,但骨骼保存基本完整,白骨上缠绕乌黑的长发,有一种格外的诡异之感。
看见这一幕,别人不提,洛小宁先打一个冷战。昨天的事,仿佛真是这女子想诱捕她来抓交替似的。
仵作上前查验,确认了死者是三十多岁的女子,骸骨上没有重击痕迹,死因应该是溺水,死亡时间不低于两年,不超过五年。
这些因素被提出来,所有人心里都浮起一个名字:谢柔柔。
周隼盯着杜举人:“杜兄,我听说在尊夫人之前,您还有一位姓谢的平妻,外头传言甚多。敢问她此刻可在府中?如果在,可否一见?如果不在,下落如何?”
杜举人神色惊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道:“这是家丑,本来不可外扬。可如今这样,也不得不实话说了……”
“五年前,晚生跟现在的夫人成婚,原来的夫人心有怨怼,找来吵闹,后来晚生烦了,索性搬出去住。后来……她好像迷上了看戏,早也看,晚也看,还把戏班子请到府里来。晚生想着,看就看吧,只要能让她心里平静些也好,所以也未多干涉。”
“不期,钟夫人瞧出了苗头不对,一日,她故意带着几个下人潜回到杜府,竟然撞见谢夫人与那戏子里一个唱小生的,干柴烈火……”
“她立刻派人通知了晚生,可当时晚生并不在本地,等赶回来时,她告诉晚生,由于她不小心惊动了他们,俩人都如惊弓之鸟,连夜私奔了。晚生问他们去了哪里,她一概不知。”
“她是晚生夫人,晚生自然相信了她的话,”杜举人捂住脑袋,说话间连敬语都忘了用,急促道,“可如今,看见这具骸骨,难道阿情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当时,是不是骗了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