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花了五十文钱,在一家民家投宿,屋主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婶,又高又胖,身子硬朗,听说他们是从南方来,啧啧称奇,十分殷勤。
洛小宁甚至感觉,为啥平时总说寒冷地方的居民多热情,因为在这种旷远荒茫、地广人稀的地方,能遇到一个同类,都感到很不容易吧。
她屋里屋外地转着,这北方的风土人情与南方的大不相同,让她甚感新奇。
屋外有只大水缸,顶上积压着两块大石头,洛小宁好奇去看,不防备间,一股酸臭之气扑面而来,呛得她连连咳嗽,连退几步。
这情景被大婶看到了,不由哈哈大笑,带着她离近了瞧。
原来那大石头底下压的,竟然是层层叠叠的大白菜,跟新鲜菜叶不同,整颗菜变成了一种水淋淋的淡黄色,虽然酸臭,但闻久了,倒也能习惯。
“俺们这疙瘩不比你们南边,冬天没有菜吃,家家都要腌这个,”大婶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一层白菜一层盐,一层白菜一层盐。这还不算酸的,先前俺家儿媳妇笨,压的不严,腌坏了一大缸,唉呀妈呀那才叫臭,顶风熏十里啊!”
大婶虽然说的都是家常事,但被她比手画脚地一形容,听起来就是很有意思,小宁被逗得咯咯直乐。
对这种酸白菜她也有了个大概的认识,估计就像南方的酸笋,也是很多人觉得臭,可就是有人爱吃。
“来来,还没吃东西呢吧?”大婶热情,把她带进屋,从冷的地方骤然到热的地方,反而让洛小宁打了个冷战。外头寒风凛冽,但这屋里真是暖和,灶台里噼噼啪啪燃着炉火,四周都是夯实了的土墙,让热气跑不出去。
大婶此时正在煮饭,贫门小户,说实话不是什么高档的食材,但洛小宁看一切都很新鲜。
只见土制的灶台上嵌着一口大铁锅,锅里咕嘟嘟地煮着一种微微泛着淡红色的圆圆的米粒。
“这个啊,是高粱米,”大婶一边说着,一边揉手里的面团,那面团也不是寻常白面,而是带玉米的黄色,和得比较稀。
说到高粱,洛小宁终于有印象了,原来她家的扫帚就是用高粱须做的,南方那边还用来酿酒,不过直接吃高粱的谷粒,她还是第一回。
大婶说着话,胖手一抖,一团玉米面像小李飞刀一样飞出去了,惊得小宁一激灵。
然后她就看见,那团面糊不偏不倚地落在铁锅的锅壁上,由于冲力被挤成了一个扁扁的圆饼,又由于粘性固定在那儿,不一会儿,就被铁锅的热力烫熟了,成了一块黄灿灿的玉米面饼子。
小宁大笑起来,原来所说的“贴饼子贴饼子”,就是这么贴的。
“你们干什么呢?”都过敏听见这边嘎嘎地乐,也进来凑个热闹。
“啊,你来得正好,尝一点,看行不行,”小宁给他舀了一汤匙的高粱饭,还掰了一丢丢玉米饼子。
他们这些日子都是这样,因为不知道都过敏到底对什么过敏,所以每次吃新的东西,都让他先尝一丢丢做测试,如果一炷香时间内没有不良反应,大概率就是可以吃的。
目前已经测出来的,他虽然对栗子、花生、菠萝、牛羊肉、虾类过敏,另外喝牛奶会拉肚子,但对米面、青菜和豆制品都不过敏,生存能力还是挺强的。
都过敏尝了玉米面和高粱饭,半晌,咂咂嘴:“好像还行,没什么不舒服。”
“好嘞,”于是洛小宁把他的小本子拿过来,在上头“可以吃”的名单又写上两样。
不知为什么,这还让她觉得挺好玩的。好像在养一个小婴儿,要一点点发现他的习性。
虽然她是个绝症患者,但从上辈子的经验来说,病势恶化基本要在最后一个月。所以都过敏这种弱小无助又过敏的体质,反衬了她的幸福而强大。从这个角度讲,她也觉得跟都过敏一起旅行很开心——如果不是跟他一起,应该很容易在夜深人静时陷入自伤自怜的情绪吧。
“对了,大婶,你怎么一个人住啊,你家人呢?”都过敏问。
这一句让大婶的手抖了一下,一团面糊飞歪了,啪地贴到了土墙上。
“唉,”她长叹一口气,“老婆子命苦。有个老伴,常年在外头跑山货,也顶算没有一样。生了五个孩子,只养活大了一个闺女,嫁在对面冻脚镇,如今三个月没回来了。”
“看地图,冻脚镇离这也不远,她怎么这样呢?”小宁有些不自禁地投射到自己,开口道。
“这倒不是我家闺女不孝顺,”大婶连连摆手,“是前头那林子,不知啥时串进来一只大箭猪,那玩意认死理,领地意识贼强,三个月撞死了四个人,吓得我赶紧给闺女捎信,让她没事千万别来看我。俺们都说,等暖和了找一队猎人,进去打呢。”
顿了顿,大婶又道:“听说你们要去冻脚镇是不?听大婶一句劝,也先别去,等天暖和了再说。”
小宁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回答:“谢谢大婶提醒,可是……天暖和了,就看不到下雪了。”
看不到的,也许不止是下雪,她的人生,现在是不能等的。
而且,她多少抱着侥幸心理,也没那么巧,就遇上箭猪吧。
第14章大箭猪
茂密的针叶林遮天蔽日,林中还有不少未化的残雪,虽有一条小路,但时不时有树枝和藤蔓绊住马蹄,好在小宁有武力傍身,用之前从金娘子那里得来的双刀一路劈砍,荡开道路。都过敏在后头跟着,倒也不算闲人,顾着行李和其他装备。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