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告捷,大获全胜,兴高采烈的赵五爷回了趟县衙先去表功,又反复叮嘱今天跟着自己办事的那些心腹务必守口如瓶,这才和秦六二人前往汪孚林那两进半的宅院。叩开门进去,他见应门的是秋枫,便很和气地点了点头,下一刻就看见前院地上跪着一个人。
他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等跟着秋枫往里走时,路过人身侧,瞟了一眼,登时认出那就是午后自己从五福当铺出来时,看到的那个与汪孚林拉拉扯扯,继而大骂金朝奉的少年,应该曾经是五福当铺的小伙计。
这么一个人跪在这里干什么?
秋枫见赵五爷满脸讶异,曾经和叶青龙争得面红耳赤的他自己心里也很不得劲,可想想这会儿明厅里那个火上浇油,幸灾乐祸的程公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就不多嘴了。
而赵五爷身后的秦六亦是多看了叶青龙两眼。他中午在茶摊上见过汪孚林留着人漫天胡侃,后来汪孚林把人打走后,就对他大倒苦水,说之前米行门前遇到方氏邀约去做客时,这小伙计一度狗眼看人低,事后跟着掌柜跑去门前堵人赔罪,置之一笑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这么巧,这个昔日米行做事的小伙计竟然转行在当铺干,还认出了人!正因为如此,汪孚林只能把剩下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他,可当铺前还是闹出了拉拉扯扯那一幕。
所以,这会儿他与其说是吃惊,还不如说是好笑。果然,当他和赵五爷进入明厅时,就只见汪孚林砰地一声拍了桌子。
“程乃轩,你们程家反正有的是用人的地方,随便找个犄角旮旯收留了这小子就完了,干吗非得把人往我这里推?”
“我哪里推了!”程乃轩无辜地叫起了撞天屈,“那是他终于想得明白通透,原来你汪小相公不止会敲人饭碗,还很会护着自己人,他这不是看到金宝和秋枫如今各安其所的好日子,这才动心要在你这里做事吗?你想想,康大他们四个固然不错,但人是南明先生的,秋枫眼下天天跟着金宝去读书,家里能帮的也有限,雇个小厮不是很好?”
汪孚林之前只觉得程大公子人傻钱多讲义气,今天才第一次现这家伙使起坏来,竟也让人防不胜防。眼下那叶青龙可怜巴巴在前院里头一跪就是大半个时辰,亏得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否则这不得中暑?哪怕他一看到这个极品小伙计就气不打一处来,可也没心思这样折腾人玩。一气之下,他也没注意到外头有人进来,再次一拍桌子怒吼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现在缺钱,缺钱你懂不懂?就是说我很穷,就这住的房子还是债主的!”
赵五爷还是第一次看到汪孚林的这一面,一时不禁呆了半晌,随即在心里暗叹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邵员外给的那笔油水到底多少,他那些心腹不得而知,可秦六却是亲眼见证的,故而他哪敢独吞。刚刚把赃物送回衙门,当面送到了叶县尊面前,出来之后,他到专门兑换铜钱和银子的钱庄里先拿一张银票提出了一百两现银,大方地给七八个心腹分了,剩下的还没动。这会儿,他正盘算怎么提这事,秦六已经咳嗽了一声。
“小官人,我和赵五爷回来了。”
赵五爷这才回过神,赶紧纠正道:“是赵五,秦六哥你老这么客气怎么行?”
汪孚林刚刚气昏了头,这会儿注意到这两位回来了,他方才再也不理会程乃轩,起身迎了迎二人,眼角余光就瞥见蹑手蹑脚溜了的秋枫。事到如今,他只能哀叹从前的自己也好,现在的自己也好,全都交友不慎,以至于好容易塑造起来的完美形象就这么毁了!可这时候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没事人似的问道:“二位满面春风,可是水到渠成?”
“汪小官人神机妙算,我们要是再做不成事情,岂不是太过无能了?那老骗子借着小官人家里的名头骗的那几本书,如今已经追回来了,还有西溪南村那两家,以及别家一些被骗之后销赃的东西。但因为和案子有关,如今都放在叶县尊那先行保管。毕竟,刑房快班都不是省油灯,经他们的手天知道会少什么。刚刚叶县尊对我好一番夸赞,这次我真是承小相公大人情了!”
赵五爷这话还真不是信口奉承,捞油水之外,他这个壮班班头把快班胡捕头的风头给抢了,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更别说刚刚叶县尊大大赞赏了他!
当然,他可不会在县尊面前把勒索邵员外的事往外说,少不得掰了个在别处起赃的由头。
汪孚林同样眉飞色舞。计划赶不上变化,可最终还能够成功,这就足够了!于是,因为叶青龙这个变数,程乃轩又搞怪,他那股郁闷登时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见秦六跟在赵五爷身后,想起此人的绝大作用,还有这次欠下许家老太太方氏的绝大人情,他少不得再三道谢。秦六对此却表现得相当谦逊,一股脑儿把功劳全都送给了赵五爷,继而将之前和邵员外打擂台的情景说了,着重又点出了赵五爷手脚麻利地从五福当铺暗格中搜出的那本账册。
一提到账册,赵五爷的表情才不自然了起来,当即干笑道:“这毕竟是五福当铺的东西,也不好扣留太久,我刚刚已经还给了邵员外。他为了表示歉意,还特意赔了一份重礼。”
说话间,赵五爷方才笑容可掬地从怀里拿出了邵员外给的五百两银票中的另四百两,竟是一股脑儿全都递到了汪孚林面前。
程乃轩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结合他从叶青龙那套出来的话,今天这一局他总算弄明白了。眼见那边三个人竟然撇下自己就开始自说自话地商量,他不得不用力咳嗽了几声以示存在感,现汪孚林没反应,而赵五爷突然掏出了一把银票,他干脆主动起身凑了过去。
汪孚林对于赵五爷并未追究到底,心里也能够理解。邵员外毕竟家大业大,他想的是抓骗子,至于收赃者,耍诈把这次被骗的几样东西给要回来,这就是比较理想的结局了,把人也揪出来严惩有些难办,赵五爷明明起出了账册,却狠狠讹诈了一回就轻轻把人放过了,这就是最好的明证。此时此刻,他没理会自己凑上来的程公子,瞄了一眼银票,却没接这话茬,先把昨夜绑人,以及自家地窖里还关着个钟大牛的事对赵五爷交待了一下。
赵五爷当即拍胸脯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这家伙本是汪小相公家里的佃仆,赎身银两既来路不清,当然那破开的契书不作数。人我回头入夜之后押走,保证不会牵连到小相公身上!这种家伙也不用惊动县尊,关他在班房里就老实了!”
说到这里,赵五爷便眨巴着眼睛等待汪孚林的行动。在他看来,这位小秀才刚刚虽说连缺钱两个字都直说了,但读书人总归会假清高,说不定会推辞,却不想汪孚林对他笑了笑,竟是轻飘飘从他手里一下子抽走了三张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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