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殿试被点为探花的消息,很快就从宫中传了出来,林家又一次陷入了欢乐的海洋。那可是一朝成名,天下谁人不识君!二甲进士自然是极不错了,但二甲的人数也多,哪里比得上一甲那么显眼!况且,探花的意义又有不同,大多是长相风度都出色的人才配得上这个名号,有时比起状元来,在人们心中更看重一些。毕竟,人们都喜欢才貌双全的年轻才俊,而状元,或许是个相貌平庸,人到中年的人了。
举家欢腾,朱氏高兴得又发了一回赏钱。林雪峰先是大喜,一甲和二甲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跨越过去不容易。那叫进士及第,可以直接进翰林院,而且一进翰林院直接就被授予修撰和编修的身份,那至少是正七品起步,换句话说,他们要比二甲进士提前三年就得到了官职,不但起点高,而且稳定。抛开这些明晃晃的好处,那份荣耀也足够让人骄傲的了!就是放到现代社会,谁家孩子考了全国第三,那也得遍告亲友,大肆庆祝啊?何况,被点为探花郎,就相当于公开的颜值认证:林家子,如芝兰玉树,熠熠生辉!
但随即,林雪峰心中就猛然生出一阵凉意。林海竟然真的当上了探花,这似乎,似乎,他打了激灵,生出些不太妙的联想。
在红楼书中,林黛玉的父亲就是个探花郎,因此家世显赫的国公小姐贾敏才会下嫁。但他明明记得,他是叫做林如海没错吧,而且林如海的父亲早亡,虽然出身清贵,但家道也有些中落了。不会是因为他的穿越,改变了剧情吧?
林雪峰越想越心中没底,自己一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情渐渐焦灼起来。等到朱氏料理完事务后,林雪峰就命人把她请来说事。
“老爷,现在就要给海儿定亲,是不是有些仓促了?”朱氏听了林雪峰的提议,有些愕然地顿了一下,委婉地道:“如今海儿事业已定,这成家么,就越发要郑重一些。先前咱们不是说想法子让海儿自己去看一看姑娘们的吗?”
“那这两日我们就带了海儿去孙监丞家里拜访吧。”林雪峰道:“孙监丞说来也是海儿的师长,对他辅助良多,他也合该上门去道个谢的。咱们请孙家安排个机会让两人暗中见一见,以孙家的开明,是不会拒绝的。若是海儿也觉得孙家姑娘不错,那这亲事就可以定下来了。之后,我就亲自去请赵祭酒上门帮着提亲,孙家没有意见,林家就可以下定了。之后,收拾屋子,准备聘礼,操办婚事,就劳烦夫人费心了!”
朱氏沉吟了片刻:“老爷,咱们是不是再多看几家?”她看着林雪峰,语气有些艰涩:“此一时彼一时,海儿如今可以挑选的余地很大。孙家姑娘听闻是不错的,只是孙监丞年纪已大,没几年就要致仕,孙姑娘的父亲新近才在礼部做了员外郎,那也是个清闲职位,前程也就那样了。这,当初我们与孙家也并未说定,京城里名门淑女甚多”
林雪峰抬眼看了朱氏一眼,她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这也无可厚非,本来孙家也只是有些意向的人家之一,林家也没有欠下什么报不了的恩德,朱氏作为母亲和林家的主母,希望林海能结下更好的姻缘,再正常不过了。就是在现代社会,门当户对还很有市场,何况是这里!只是,真相是林雪峰是无法说出的。
林雪峰只好拿着君子重信义,孙监丞对林海和自己向来是关照有加,家庭也和睦宽容,这样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必会与林海琴瑟相合。大家都是书香门第出身,规矩想法什么的,也能相投,不至于日后三观不合,日子过得别扭。
况且,“京城中高门是甚多,内阁阁老、大学士、尚书侍郎们膝下也有未嫁的女儿,海儿若是成为他们的女婿,眼下看来对前程是有些帮助的。但夫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家手中的人脉和资源也不是无限的,他们膝下儿女众多,自然是先就着儿子,留给女婿的怕只是些残羹冷炙。除非儿子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才会扶持女婿。但他们的好处可不是白拿的,眼下的提携之恩,日后怕会加倍地偿还,海儿若是出息了,要无休止地为岳家效力!这岂不是等于借了‘印子钱?还会落得一个趋炎附势,靠着丈人发达的名声,难道好听?”
林雪峰口才了得,说到最后,朱氏默然不语。林雪峰也顾不得许多了,亲自去写帖子,郑重约下去孙府拜访的日子。孙监丞收到帖子后,欣然答应。
那一日,一甲进士们跨马游街,春风得意马蹄疾,十里长街,青年士子们的英姿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以俊美的探花郎最甚。沿街的酒楼上,雅致些的包间都被人定满了,这一天,贵人家的,包括女眷们都可以来观看这盛景,甚至向新科进士们投掷鲜花手帕。大家心知肚明,其中多有人借机相看这些青年才俊的,榜下捉婿,太太姑娘们也想先见一见真人吧。只有在此刻,才无人会提及男女大防。
在一家豪华的酒楼,一间最沿街,视野最好的雅间里,一位年轻美貌的少女凝望着已远去的进士行列出神,她衣饰精致,拿着一把扇子遮着半面脸,露出的明眸中波光流转,十分动人。
“敏儿,那探花郎你可看清楚了”身边的中年贵妇笑盈盈地问道:“方才母亲看了一眼,倒是好相貌气度呢,倒也不算辱没了敏儿!”
“母亲拿我打趣!”那‘敏儿’脸上泛起红霞,又羞怯道:“他”
“你父亲打听了,他尚未婚配,也没和人定下亲来。”那贵妇矜持地笑了笑:“想必他家里也觉着儿子会出息,不愿轻易许婚。不过,若是咱们家,那林家再没什么不愿的。不过虽说林家家世比起咱们家要差了些,但那林海毕竟是探花郎,那又另当别论了!”
“这事自有父母来操办。”那贵妇挥了挥手:“能娶到敏儿,那是林家的福气!”
“母亲”那少女嗔怪了一句,含羞地低下头去。
皇宫中,仁安帝兴致颇高,正在召见荣国公贾代善。他们君臣关系向来亲近,国事禀奏完了,两人开始闲话起来,话题不知不觉中转到了今天新录中的进士上面。
“这一届的会试礼部操办得很尽心,录中的进士比往年要更好。”仁安帝对此很满意,说了一番殿试的情形,又道:“今年的探花郎尤其出色,可谓名副其实!爱卿可知他是谁?”
“他就是那把珍珠养殖之法无偿贡献给朝廷的姑苏林雪峰之子,他们父子后来在国子监里也是忠勇可嘉,不负了朕的厚望!”仁安帝欣慰地道:“这样才德皆全的臣子,朕自然不会亏待了的!”—相比于献上生财妙法,仁安帝更加看重后者。太子兵变,这影响太恶劣了。若是国子监里那些墙头草被孽臣们鼓动着纷纷签下劝进书,此事一旦做下了,就是往他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让他丢尽脸面。兵士们还可以推说是被人煽动引诱的,这些人粗鄙之人可不懂什么大义伦理。但国子监里那可是全天下最有学问名望的大儒,这些人都反对皇上,支持太子,那岂不是说明,是皇上自己德行不够么?况且,国子监和朝廷关系密切,多少官员出自其门下,追究这些大儒博士,他们的弟子如何自处?文臣们可不会大义灭师,否则自己会在士林中名声尽毁,难以立足!如果他们合伙来求情,他这个皇上大怒之下,也不能把他们尽数问罪啊,放任着不管,又有损威严,着实会陷入两难!所以,林家父子的功劳确实不小!
贾代善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不动神色地附和着夸赞了几句,然后带着几分失意的神色苦笑道:“林家子如此人才,实在让人羡慕地紧!唉,臣的家中出身行伍,根基浅薄,纵然日日严厉教训着,两个儿子都读不出书来,只能指望着孙儿辈了。偌大的家族,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博得功名的,除了侄儿”
说到这里,贾代善惊觉自己失言,连忙跪下磕头谢罪。仁安帝看着跪在面前,惶恐不已的贾代善,不由心中一软。他知道贾代善失言说出的是贾敬,宁荣两府唯一的进士,日前已上书辞官辞爵,出家修道去了。平心而论,太子的事他也是无辜受累的,但朝廷也不免有挂误的,也算不得委屈。只是,这却是让贾家损失颇大,他知道贾家在努力地往文臣的路上转的。如今,却是断了一代得用的人了。
仁安帝略感歉疚,心中想着日后可以给贾家一些恩典,以做补偿。
仁安帝岔开这话,继续讲述林家之事:“原本我只是准备施恩给林雪峰的,他当居首功,其子林海不必另行奖赏,也能因此受惠。不过,朕也未料到,林海竟能如此出息,极合适当探花郎。既然如此,那朕索性一次赏赐个彻底!”
贾代善早打听到了殿试发生的事情,此刻听着仁安帝说着对林雪峰的恩赏,在一旁欲语还休。仁安帝细心地觉察到贾代善的异常,不由惊讶地问起他来。
“皇上,老臣想求一个恩典!”贾代善鼓足勇气,期期艾艾地对仁安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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