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彪长身而起,拉动手中角弓,势如满月。松手,一支鸣镝带着风,落入蒙古骑兵当中。
“弓箭手,两百步,准备”,陈吊眼冷静地举起令旗,手一挥,“射。”
几百支弓箭向斜上方射了出去,两百步外,下了一阵箭雨。数个蒙古武士中箭落马,幸存者压低马头,蹬里藏身,继续冲击。
“一百八十步,射”,陈吊眼的喊声,伴着弓弦的弹动,冷静而低沉。
“一百六十步,射”
“一百四十步,射,后退”,陈吊眼看了看旁边的破虏军,指挥义贼中间的弓箭手,发完最后一轮箭,退了下去。
破虏军副统制邹洬立刻接替了他的指挥位置。
“破虏军弩手准备,平,三叠射。”
林琦麾下的第三标弩营,因前去清流城劫粮而错过了蜈蚣岭决战,现在是破虏军建制最完好的一个营。憋了好几天的士兵们迅速排开了队形,发射,上弩,上弩,发射。
弩的射速不比弓箭快,但破虏弩对士兵体力没要求,凭借特有的齿轮,任何士兵都可以开弩,放箭。一个农夫经过几个月训练,完全可以成为合格的弩手。
依靠密度和速度,弩箭在宋军阵地前,编织出一道死亡之网。
马背上的骑手顷刻间减少了一半,剩下的,已经迫近阵前,弩手们几乎可以看见对方的眉毛,还有草原民族特有的,直勾勾带着狠辣的眼神。
“弩手,后退,长枪手,上前”,邹洬一声令下,站在弩兵后的长枪手们大踏步上前,从地面上捡起两丈多长,一端削尖的竹竿,对准了敌军。
冲到近前的蒙古马咆哮着,找不到缺口。
骑兵在马上弯弓,射击。羽箭越过枪阵,射入了长枪手的身体。黑气立刻迷漫上了伤者的脸。蒙古人的弓箭上抹毒,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长枪手倒下,竹竿却被同伴接在手里。削尖的一端,依然对准正前方。
枪阵后的弓箭手和弩手们看准机会,开始自由射击。箭雨下,越来越多的蒙古骑兵倒了下去。
蒙古人的仆从们跟在马背后冲了过来,没等靠近阵地,一发炮弹呼啸着从山头上落下,轰然在人群中炸开,放到了十几个。
“轰天雷!”剩下的新附军士兵一声呐喊,掉头就跑。督战队冲了上来,将跑得最快的士兵射翻在地上。冲不到敌阵,退亦是死,城中没有余粮,不需要胆小鬼。
又一发炮弹落下,准确地砸在督战队中,却没有炸开。豆大的火绒在圆形的弹丸上闪烁,慢慢爬向弹丸内部。
“啊!”督战的蒙古百夫长抱着脑袋,率先向后逃去。执行战场纪律的士兵丢下刀,逃得比被督战者还快。
吴靖站在火炮旁,轻轻摆了摆手,停止了炮击。装填手小心翼翼地用衣服将剩余的两枚弹丸包起来,藏到了木箱子里。这是今天早上刚从邵武送来的炮弹,威慑的作用远远大于实战。
“该你们了,起来,文大人在山上看着呢!”老夫子陈龙复像训蒙童一般,对着一群面有菜色的新附军俘虏命令。昨夜刚投降的俘虏站起来,扯着嗓子在山坡上大声用广东腔呐喊,“弟兄们,向两边跑,向两边跑,放下兵器,降者免死!”
“向两边跑,投降免死,投降免死!”周边的群山清晰地将同伴的喊话反射回来,一遍遍灌入新附军将士的耳朵。
聪明的士兵立刻扔掉刀枪,撒腿向阵地两侧跑去。城中的蒙古军想追都来不及,几千士卒一哄而散。
冲在破虏军阵前的蒙古武士彻底成了孤军。在尖竹杆的逼迫下,连连后退。竹杆后,不时有羽箭飞出,准确地将骑兵推下马背。
“彪子,留神看着点儿,破虏军没咱们人多,凭的也不全是那些铁瓜蛋!”陈吊眼用手指捅捅自己的心腹爱将西门彪,冲着破虏军的阵形轻轻砮嘴。
“知道了,大当家的,回去咱们也照着训练出一支这样的队伍来,不信这天下就归了蒙古鞑子!”西门彪低声答应着,心里比较着自己麾下喽啰兵和破虏军之间的差距。几天的并肩作战,让他对破虏军的战术和指挥方式了解颇深,佩服之余,心里渐渐有了几分不甘。
“如果这支队伍让我来带?”西门彪默默地想,“好过大宋官家,可惜,文丞相是官家的人,大家终久走不到一条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