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心虚如海浪涌上来,春花薄怒回望:“你看什么?”
谈东樵摊开手,叹了口气:
“春花老板怎知只亲了一口?”
“又怎知……谈某没有躲?”
“不是说,不记得了么?”
“……”
好,好,果然是一位夜审阴、日断阳的活阎王。恐怕对着一根板凳腿,他也能盘问出三两木渣渣!
纵横商界多年的春花老板,心里狠狠地吐了一口老血。她一向虽是有债必偿,有约必守,但事急从权,她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赖账了。
春花戏假情真地□□了一声,捂住额头,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
厚夜,汴陵府衙。
看管殓房的老赵给房门上了把大锁,将钥匙往兜里一揣,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守门的衙役见了他,笑道:“闻头儿不是叮嘱你守大夜么?怎么才过三更就吃酒去了?”
老赵啐了一口:“闻桑这小子,毛儿都没长齐,就使唤起赵爷爷来了,谁听他的?殓房里的尸体没人看,还能自己爬起来跑掉?”
衙役没再说什么,目送他离去。
夜更深了,乌云如幕遮住了月光,投下浓重的阴影。没有人注意到,阴影中升腾起一股黑雾,弥漫过府衙的层层墙瓦,径直来到偏僻不起眼的殓房。
“叮咣”一声,门锁开了,锁链仿佛被无形的手托着,缓慢而安静地落在地上。
殓房的木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黑雾在房中徘徊了一阵,终于在其中一具尸首的身侧落了下来,渐渐汇聚成人形的实体,兜帽,灰衣,带着与新鲜尸体不同的腐烂恶臭。
灰衣的老五掀开面前尸首覆盖的白布,露出一张五官难辨、血肉模糊的脸,但看头饰,应当是具女尸。它将白布盖回,转向第二具尸首。
第二具是一个摔断了脖子的老头,伤口在头,面容整齐。
但,仍然不是它要找的。
它来到第三具尸首面前,尖利的指甲拨开裹尸布。
这是一张模糊程度与第一具女尸近似的脸,但发髻整齐,完好处的皮肤仍然细嫩。灰衣老五拎起尸体的手,仔细端详,这是一只布满了老茧伤痕,且因多年泥水工作而长着黑色腐蚀斑的手。是个命苦的少年人。
灰衣老五顿了顿,反手一推,将尸体挪了个背部朝上。它谨慎地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无人,才撩起袖子,伸出一只阴森的细爪,爪尖亮起乌黑的光芒。
爪尖堪堪要触及尸体后脑,蓦地顶上金光大作,一张稠密大网从天而降,将灰衣老五罩了个正着。
呼声凄厉响起,险些撕破人的耳膜。电光火石间,隔壁停尸床底下滚出一个人影,啪地往那老五脑袋上贴了张黄符,口中喝道:“定!”
老五的嚎叫声戛然而止。
自屋顶翩然飘落一个青色的颀长身影,正是谈东樵。
躲在床下的人——闻桑喘了口气,打了个响指,殓房内灯火瞬间燃亮。
“师伯,幸好你想了这法子,终于逮到一个活的。这些老五,道行不高,自爆起来倒是快得很。”
他绕着灰衣老五转了三圈,见它被无定乾坤网捆得结结实实,又被黄符定得动弹不得,这才放宽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