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金蜷着身子单膝跪在地上,右臂紧抱着侧身。他现在的位置比之前和提拉森谈话的地方还要更高一些,但也没有离得太远。越往后走,山势越是陡峭。登山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侧身的伤痛让他无法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攻克这座山峰。
他之前非常希望加入老陈与提拉森的侦查任务,但祝踏岚同意了人类对沃金的评价,认为他更应该去制订防御计划。这并非本意,但沃金还是感到很高兴,他在这方面拥有相当丰富的经验,而且作为一名巨魔,他比任何人都更深谙赞达拉的行动。
“沃金,你的身体在清除了残毒之后依然没有痊愈?你不好奇其中原因吗?”
沃金使劲摇了摇头,他的胸口仍旧上下起伏不止。
在小径下方大约六码的地方,祝踏岚悠然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是信步闲游至此一般。
沃金断定这是因为武僧的体魄比大多数人都要强健,而与之相反的,他自己则还处在一个相当虚弱的时期。“不知道。祖尔金失去了一只眼睛,截掉了一只手臂。那些都没有痊愈。”
“断肢或者某个复杂器官的再生,和伤口的痊愈不是一回事。”祝踏岚幽幽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的喉咙导致发声变得异常艰难,你的侧身会让你在战斗中饱受煎熬。你我都明白,如果让你和他们一道去执行侦查任务,你只会拖慢步伐。”
沃金点点头。“嗯,即使有那个人类帮我。”
“嗯。姑且认为他在这里待的比你更久吧,但即使刨除这一点,他恢复的势头也比你更加良好。”
巨魔绷着脸问道:“你为何会这样认为?”
“某种程度上,他认为自己值得恢复。”祝踏岚摇了摇头,“而你却没有。”
沃金想要大喊以示反对,但他的嗓子状况不允许这样。“继续。”
“有一种蟹类会寄居在别的甲壳中以保护自己。曾经就有一对这样的寄居蟹,他们是兄弟,从小一起生活。随着他们逐渐长大,某天其中一只蟹发现了一颗面部已经粉碎的颅骨,然后他爬了进去。另一只则发现了曾经保护这颗头颅的头盔。第一只十分钟爱那颗颅骨,从此便成长其中。第二只则视那头盔只是他寄居的外壳而已。当本该离去的那一刻到来之时,第一只不想离开,颅骨的空间已经让其成型,他停止了生长。而第二只呢,他不得不离开头盔和他的兄弟,因为他必须不断成长。”
“那我是哪一只呢?”
“这取决于你的选择。是要做那只作茧自缚的骨中蟹呢?”祝踏岚耸耸肩,“还是做那只不断成长,勇敢寻找新家的盔中蟹?”
沃金用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脸。“我是巨魔呢,还是沃金?”
“这样说不太对,你不妨反过来想想。你是那个差点死在山洞的沃金呢,还是一名寻找新家的巨魔?”
“家……有点儿讽刺吧。”
“是有点儿。”
我被困在那个山洞了吗?他一想到自己是怎样被引诱过去,羞耻之感就涌上心头。的确,他没有死在那里,这勉强可以算作胜利,但实际上他根本就不该参加那场战斗。加尔鲁什扔出诱饵,他就这么咬住了它。加尔鲁什用一场两人之间的私宴就麻痹了他,否则他本该料到那是个陷阱,并领着暗矛部落的所有战士一同登陆。
巨魔打了个寒战。
我被束缚在了耻辱之中。沃金看着它,看到了那个骇人的循环。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巨魔都不该被那样欺骗。即使是提拉森那样的人类都不会落入如此拙劣的诡计。这耻辱令他无法脱身。同时他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逃走的,这意味着解开束缚的途径也无从寻起。关于这一点,提拉森说得对。沃金惧怕的是自己不知道的那部分。
然而,在观察这个循环的过程中,沃金注意到了它的弱点。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并不重要。他本该被兔妖从山洞里叼走,然后扔到河里洗洗干净吃掉,但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活着。他还可以继续成长,继续前进。他可以选择不被束缚。
这就对了。没有哪个巨魔应该被自己的本性束缚,但他又的确曾被束缚过,所以现在沃金把自身意识从巨魔的身份中释放了出来。作为一名巨魔,他会奋力反抗,他也能够反抗,但这仅仅只是为了向熊猫人和赞达拉证明他的巨魔本性而已。若是作为一名人类,我又能走多远呢?
他摇摇头。巨魔绝不会像那样被困。但也只有巨魔能够在那般绝境中生还。加尔鲁什派遣了一名兽人刺客想把他干掉——区区一名。加尔鲁什难道就这么不清醒吗?我难道没有威胁过要是他不乖就会用毒箭将他射穿吗?他居然以为泰坦或者巨魔之外的生物能干掉我?
祝踏岚谨慎地举起一只手爪说道:“沃金,你正处在一个重要关头。继续听我讲完蟹的故事吧。那第二只蟹锲而不舍地寻找着新家,他又找到了一个更大的颅骨,上面同样覆着头盔。他必须做出选择,头盔还是颅骨。”
巨魔慢慢地点了点头。“但他为什么要把选择局限于这两者呢。”
“对影踪派来说,这根本无需考虑。但是你,从另一方面来看,你确有其他选择。”祝踏岚点点头,“若你想要更多寓言,我很乐意告诉你。我也希望你能乐意在军事上继续为我出谋划策。”
“嗯。不管是不是骨中蟹,都是我内心的一部分。”
“看来我应当留你独自思量思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