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眉头一皱,躲开钱氏。虽说庄子上的财物大多是钱氏在管着,但六小姐赏赐给他的东西,他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立刻就上来硬抢,哪有这种道理。余嬷嬷还在庄子上,要是被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快给我!”钱氏更急,跳脚拼命去抢,“你敢打开看试试!”
她越是惊慌焦急,石三就越是觉得古怪,起了疑心,不让钱氏抢到盒子。那边宁霏已经笑眯眯地准备离开:“我先回去整理东西了。石管事,那个盒子里也不是贵重东西,你给钱妈妈没什么,不过至少也要打开先看看吧。”
石三在钱氏的尖叫声和怒骂声中打开盒子时,宁霏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和紫菀豆蔻的东西全是一些破烂,根本没什么可带的,余嬷嬷看着都直摇头。最后三个人合起来只整理出一个不大的箱子,宁霏自己收集炮制的那些药材就藏在里面,箱子搬上马车,就准备出发了。
马车到庄子门口的时候,庄子里传出了一阵阵怒吼声、哭喊声和求饶声,夹杂着砰砰啪啪的殴打声,还有人体撞上家具摔落一地的哗啦啦声音,乱成一片。
余嬷嬷停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庄子里的另一位嬷嬷刚刚从里面出来,摇头道:“石管事不知怎么发现了他媳妇在外面偷人,把他媳妇打了一顿,还嚷着要休妻。”
她这已经算是说得轻了,石三刚才那架势,简直像是要把人活活打死。平时越是沉默老实的人,一旦脾气爆发起来就越是可怕,更不用说是被戴了绿帽子这种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余嬷嬷摇摇头:“让石三自己去处理吧。我们走。”
一个庄子管事的家事,不是她需要管的。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再不赶紧出发的话,京都城门就关了。
宁霏、紫菀和豆蔻同乘一辆马车。马车上,紫菀压低声音问宁霏:“小姐,您把钱氏偷人的事情暴露给石管事了?”
宁霏点点头:“对呀。”
刚才她给石三的那个盒子里,只有一张纸条,写着钱氏的肚兜和那男人的亵裤所藏的地方,以及钱氏和人通奸的事情,石三一找到肚兜和亵裤,自然就明白了。
豆蔻疑惑:“我们都要离开庄子了,为什么还要……”
现在说出钱氏通奸的事,对她们又没有好处,说了干嘛呢?
“不为什么啊。”宁霏一脸天真无邪,“她犯了罪,本来就应该受到惩罚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儿,正在认真复述世间最简单的道理,却似乎并不只是在说这件事情。
幽黑瞳眸遥遥望着马车窗外的远处,仿佛望着其他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目光深不见底,不见尽头。
有罪必有罚。犯了罪,本来就应该受到惩罚的。
那些人曾经对她做过的事,她都会让他们一一付出代价。
……
庄子离京都不远,马车走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进城时天色还不算晚。
安国公府提前得了通报,安国公夫人李氏,五小姐宁雪和苏姨娘刚刚从府里出来,接这位从庄子上回来的六小姐。
李氏是将门出身,镇守漠北的辅国大将军之女,只出了宁雪这一个嫡亲的女儿。李氏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容貌本来应该是属于英气明艳的那种类型,双眉漆黑修长,眼眸明如朗星,五官都偏于干净大气。
但她人在京都,又是安国公夫人,也往京都贵妇夫人的温婉柔秀文雅端庄上打扮。穿的是素雅颜色精巧绣花的衣裳,戴的是样式婉约花样繁多的首饰,云髻高梳,描眉画眼,倒是生生把原有的英气遮了几分。
宁雪穿了一身云白滚回字纹兰花长衣,青缎绿萼梅刺绣比甲,玉色软缎百褶罗裙,发髻上只插着一支和田玉雕水仙花簪。她本来就生得肌肤白皙,眉眼如画,这一身素白颜色一衬,更是清丽脱俗,仿佛冰雕玉琢的雪人儿一般。
站在后面的苏姨娘,则是宁霏的生母。粉红色水锦弹花袄,蹙金彩蝶戏花罩轻纱罗裙,裙角上一只只蝴蝶翩然欲飞。粉紫双环四合如意绦,束着纤纤欲折的柔软水蛇腰,像是随时都会迎风款摆。妆容一望而知精心描绘过,俏脸含春,粉面生情,在柔美里面又带着一点娇媚。
跟李氏比起来,苏姨娘的容貌其实颇有不如,但胜在风姿婉约,显得更有女人味。
一个犯了错被送到庄子上去的庶女,如今不但被接回来,嫡母和嫡姐还亲自到安国公府正门迎接。周围有经过的百姓,不由得暗中称赞,安国公夫人和宁五小姐着实是宽容大度,心肠慈和。
李氏本来并不喜欢这个庶女,把人接回来就接回来算了,一点也不想惺惺作态地来什么迎接。还是宁雪劝她,她们越是显得宽容,就越是能树立作为嫡母嫡姐的好形象,母女姐妹和睦,传出去名声也更好听些。
李氏这才不情不愿地来了。但她一贯是个直性子,嫁入安国公府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擅长作伪。望着宁霏乘坐的马车停在安国公府门口,也没摆出多好看的脸色来。
倒是一旁的宁雪,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脸上一副完美得无可挑剔的温雅微笑,仿佛一个早就原谅妹妹,温柔大度,不计前嫌的好姐姐。
宁霏一身荆钗布裙地从马车上下来,怯怯地抬头望着安国公府的大门高墙,仿佛已经有些不认识这里了一样。
宁雪优雅地浅笑着迎了过去:“六妹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