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容音看着董玄卿的脸色,慢慢将六年前自己如何被救,温少卿如何四处探访,贤王殿下又如何不动声色的表明身份之事说了。她颇为羞恼的小声“认罪”:“妾一直以为贤王殿下是妾的救命恩人,且他应了纳妾为侧妃,是以得了太后懿旨让妾选侍宫中,于妾来说便如天塌了一般。这几日陛下待妾极好,妾心中感激,却始终过不了这一关。直到昨夜朦胧之中再次梦到六年前那事,妾恍惚看到陛下真容,更是清清楚楚的记起,当年妾眼前晃过的九龙玉佩并非和田白玉,而是泛着些青色。”
做梦看到自然是托词,这些细节是她翻看原身记忆时发现的。董玄卿的眸色黝黑,看不出喜怒:“所以你才特意找朕确认?若是你一直记不起这事儿来,是不是要在心中惦记贤王一辈子?”
他心中莫名抽痛,怒的几乎要发狂,却又生怕伤着温容音,因此才竭力压制。婕妤娘子想到原身做下的错事,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颇为庆幸的叹道:“大约正是陛下待妾太好,连老天都看不得妾颠倒是非黑白辜负您的情谊,才让妾做了这个梦,弄明白事情真相。”
这句话看似托辞,却当真消除了董玄卿的怒意。只他心中还是酸楚,冷哼道:“你可还想去当董元傅的侧妃?朕告诉你,除非朕死了,不然这辈子你别打这主意!”
温容音主动拉他的手,真诚与他对视:“妾本是感恩他舍身相救,又兼他信誓旦旦的承诺,才潜移默化的以贤王侧妃自处,一时半会的迷了心智。可贤王根本就是欺骗在先,更不知是不是还有阴谋,妾提防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再与他扯上关系?”
都说爱一个人的时候是盲目的,以皇帝陛下之高贵,被温婕妤一通安抚,竟然立刻接受了这说法,只颇有些霸道的将人拉过来抱住。感受到温容音并不像往日那般排斥他,甚至主动将脸在他臂弯中蹭蹭,董玄卿心情大好,最后一丝芥蒂烟消云散。不过他还是郑重警告:“以前的事儿朕不追究,但今后可不许再拒绝朕了!”
想到昨夜皇帝陛下辛苦“自力更生”,温容音好不容易忍住了没笑场,将头闷在他怀里点了点:“妾可没那么不知好歹。既然入了陛下后宫,自然是陛下的人了。”
她应的干脆直白,董玄卿欣喜之余,倒是越发信了温容音对董元傅并无私情,只是碍于救命之恩,才一直耿耿于怀。暗暗给贤王记下一笔小黑帐,他又有些患得患失:“你是真的想通了?朕并不会因此责怪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告诉朕,万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他是真的害怕温容音因愧疚理亏,便勉强自己顺从,甚至在其他宫妃跟前吃了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之前温婕妤多冷漠强势,这会子他就有多如坠梦中,哪怕将人抱个满怀,依旧觉得不真实。
温娘娘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息,无论是前世还是这辈子,董玄卿都是冷漠理智到让人畏惧的存在。唯有在她面前,他总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踏到尘埃里,始终仰望着她。
“陛下既然问了,妾便斗胆说一说想要的。”温容音从他怀中抬头,认认真真的告诉他:“妾是女子,是女子便有嫉妒心,更有独占欲。陛下让妾住进清泉宫,是妾莫大的荣耀,可妾更希望陛下今后能只宠幸妾一人,哪怕是皇后娘娘也不能沾染您分毫。”
她眼中的情绪如此清晰,哪怕董玄卿再不自信,也能感受到她深深的爱意。皇帝陛下一点儿不因婕妤娘子的痴心妄想而愤怒,反而升起“本该如此”的诡异想法。他带着些雀跃,仿佛期待夸奖的孩子,在温容音耳边小声道:“我答应你了。且我确实没碰过旁人,便是和我同睡一张床,也唯有你一人而已。”
温容音愣住,她在原主的记忆中并未看到这些细节:“那皇后娘娘岂不是……?”
董玄卿撇了撇嘴,十分无奈的点头:“皇后和秦修仪都还是处子之身。”至于这回被选上的宫妃,更是只有温容音一人被召幸。
要不是经历过皇帝陛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名场面,温娘娘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不举。董玄卿委屈:“我看到她们就烦,同处一室都不自在,更别说那什么了。”
温容音好奇追问:“那当年太子妃侍寝呢?”
皇帝陛下满脸木然:“合卺酒度数极高,三杯下去她就晕了。朕给她铺了个地铺,第二日用早准备好染了鸡血的帕子蒙混过关。”
哪怕身为情敌,温容音也不得不为皇后娘娘鞠一把同情泪。她小心翼翼问董玄卿:“那太后可知道您的……隐疾?”
皇帝陛下淡定摇头:“当然不知道。”
“可惜了这些入宫的名媛闺秀,陛下既然不能‘享用’,可有打算往后怎么处置她们?”
董玄卿却露出了他惯常的冷漠面孔:“朕又不会亏待了她们吃穿用度,安安稳稳不找事儿,总能好好活到老。”
让十六七岁充满对未来幻想的小姑娘提前进入养老模式,只怕十分强人所难。不过温容音不是个圣母,她更希望将人送走:“就不能让她们回家自行婚配?”
“可以倒是可以。”董玄卿对她有求必应,转瞬便想到了对策:“不过得你给朕生下儿子以后。那时朕才有底气遣散后宫,唯与你做夫妻。”
这下轮到温容音迟疑了:“要生孩子么?”她纠结的扭了扭身子:“我才十六岁呀,准确的说,是十五岁半,不满十六岁!”
皇帝陛下立刻没了原则:“生不生都听你的,只要你高兴就好。了不起朕过继宗亲的子嗣养着,也不算让皇家绝后。”
温容音听他这么说,反而生出几分勇气来。她在识海中戳田田:“上回你不是说我和董玄卿修炼后没法孕育后代么?这辈子怎么样?”
田田瞬间回答:“这辈子你还没开始修炼呢,当然是没问题的啦。至于董玄卿,他有帝王紫气护身,倒是压制住了神魂之中的灵压,虽然少不了头痛的症状,七情六欲也受了些影响,但基本上算是个健康的正常人了。”
温容音一愣:“头痛症?我怎么不知道?”无论是这大半天时间,还是在原身的记忆中,似乎都没有看到董玄卿头痛发作的样子。
“大约是习惯了吧。”田田说的浑不在意:“和上一世灵力反噬相比,这点儿痛算不了什么。以董玄卿的忍耐力,根本会让他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出来。”
温容音却是又心疼了:“痛就是痛啊,怎么会习惯?”
她满眼温柔,仿佛一汪清水要将董玄卿溺在其中:“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皇帝陛下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变了脸色,甚至没在意她称谓越发随意,只有些遮掩的支吾道:“多看了两页奏折,脑子是有些绷着。你替朕揉一揉也好。”
温容音的医术不错,一边为他按压穴位驱除痛处,一边小声抱怨:“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董玄卿被她揉的松快,困意也慢慢上来,模模糊糊答道:“有你在身边,头痛就轻减多了。之前朕根本没法睡个囫囵觉,这回好不容易痛快睡了七个晚上……”
他的话未说完,人却已经睡熟。温容音上辈子早习惯了这般遭遇,这会子唯有满心的甜蜜和小小骄傲。乔公公在外头听着里头没了动静,壮着胆子推门进来,见陛下竟然睡着,先是吓了一跳,再看温娘娘的眼神便颇为景仰。
温容音心中一动,猜到这位心腹对董玄卿十分了解,只怕知道的事儿比太后娘娘还多。她动作不停,小声试探着问:“明日便是初一,按理说陛下该夜宿皇后的关雎宫。若是我截了皇后娘娘的胡,会不会被娘娘生气报复?”
乔公公眉毛一抖,没想到这位沉沉静静的婕妤娘子也不是个善与之辈,公然说出与皇后争宠的话来。不过按照陛下的习惯,只怕她是不想截胡也得截胡。内侍首领舔了舔嘴唇,小心组织语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娘子只需侍奉好陛下,其余大可以不用操心。皇上对您的看重爱护,宫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后身为国母,是后宫表率,肯定不会故意刁难您。”
他能这般肯定明日皇帝不会去陪皇后过夜,看来确实知道不少秘密。温容音定定看他,轻轻说道:“不仅是明日,以后每一日,陛下都只会陪着我。将来后宫能为陛下诞下子嗣的依旧只有我。乔公公是个明白人,以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您心里可得有杆秤。”
温容音态度强硬,乔公公内心却是咯噔一下,差点儿被婕妤娘子突然爆发的气势吓跪了。抬头看了看她与皇帝陛下如出一辙的冷然表情,首领太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诚:“奴婢是清泉宫的人,以前宫中只有陛下一位主子,奴婢便只听陛下的话。今日您进了清泉宫,奴婢自是专心侍奉您二位,绝不敢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