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拂手,本应大开着的门瞬间关上,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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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的山泉自带凉意,源源不断的水流自上流而出,沿着石头的缝隙往下流着,河边长着一棵棵不知名的绿树,绿絮自然垂落水中,随着水流滑过,在水里细细摇曳着,小鱼成群破开水镜,肆意轻游,阳光穿透水面,把底下的石头晒得泛着碎光,温暖的银光给这无声的泉涧披上一层轻纱。
清澈的水面不时被溅起几滴水花,水滴在空中一上一下,像是流星划过,一双白晳的玉足轻轻踢着水,微凉的水意让女子舒服得微微眯了眼。
一身白衣白得耀眼,如瀑布般的长发在身后倾泻而下,随意披在背后,四周不时划起一道柔风,随风细动。
精致的侧颜映着日光,无辜明亮的大眼睛微微垂着,微翘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下垂着,白嫩的皮肤透过一抹淡红,樱唇微启,双腿没有节奏,随心所欲地踢着水。
容砾不由得看得有点痴了眼,身后跟着那一串人好像瞬间在这世界上消失一般,眼里所及的,只有那在河边静静踢着水的女子。
他没有想过,能在这里碰到她。
脚步挪了半分,又收了回去,他有点不忍心打破这片刻的美好。
这样的景色他已经看了差不多半月,这附近的山峰和路径早已熟烂于心,随手拾起笔来都能勾勒出一幅准确的地图来,目光四散望去,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直到遇见了她,山不再仅是山,水不再仅是水。
一切都赋予了含意。
向晚意惬意地踢着水,缓解着腿上的酸痛,刚才抓了十来个小蝌蚪就把她累得不行,挑挑拣拣就只留了四五个。那些小东西可机灵了,身影溜得极快,一不经意又让牠们钻回石缝里面,半天都不肯出来,黑不溜偢的长得又小,把她眼睛都差点看成斗鸡眼了。
幸好这水不错,凉凉的,舒服闲适。
片刻,踢着水的动作一顿,她似乎感受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疑惑地扭过头来。
目光一愣。
眨了眨眼睛,是容砾啊。
自从那次他在夜里说了那样的话后,两人的关系疏远了不少,她怕给他希望,给他构成一个又一个光彩夺目的彩虹泡泡,将来又残忍地把每个泡泡击碎,把这一切美好的想像打破,所以,她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他。
唯一一次再见到他,也算是匆匆一别。
不过,他倒是没有再提那天的事,那天的话是真是假,也只有他有知道。
见他还是一副发愣的模样,似乎她不出声,他也不打算出声似的。
向晚意扬起唇角,把腿收回慢慢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朝他打着招呼,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清脆的声音亮了一分:“容砾!”
容砾扭头跟身后的人说了几句话,身后的数个人相视一眼,朝他作揖,语气认真:“妖君吩附过,此行目的是考察山林,重绘地图,不能被任何事担搁。”
看了眼向晚意,他抿了抿唇,藏在袖里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唰地一下抬起眼眸,锐利的目光扫到他们身上,数人连忙低下了头,半晌又想起自己的职责,倔强地抬头看他。
“我就去一下而已,又没有跑远,不是说考察山林吗?怎么不能听听别人的意见,别人的意见有时候能给到画龙点睛的妙处。”
“可是——”
容砾语气强硬地打断了他们,不容置喙:“若妖君有任何责罚,我一人担着,在这里等我。”
数人互看了对方一眼,最终无声地点了点头。
寒眸里映着淡漠疏离,不重不轻地瞥了他们一眼。
待他转过身来,抬起眼来,对上向晚意的脸时,眼里的冰川化开,万物复苏,一副春意盎然的盛况。
“晚意。”
看着他,向晚意的笑意有点不太自然,眼睛转了一圈,随意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缓慢道:“你这半个月以来,就一直在这里吗?”
容砾垂眸看她,目光触及她还沾着湿意的脚一凝,她的脚趾娇小得很,站在褐色的石头之上,像一颗颗剥好皮的葡萄,脸上不自觉地发热。轻咳一声,怕被她发现,他侧过身来,好看的眉骨轻抬,示意她往面前的山峦叠嶂看去,他说:“还有前面的,不过前面的已烃考察完毕,这里是倒数第三个地方了,再把后面的山头走完,就结束了。”
向晚意了然地点点头,顿了顿,她看了眼天色,天边已经有点昏黄,晚霞淡淡起升起,她讶异地“啊”了一声。
急急转回身去,施了个小法术把脚上的湿意去除,动作轻柔地把鞋子穿上,利落地拿过一旁的小瓶。
瓶身透明,光线落在其中时显得流光溢彩,里面有四五个小蝌蚪在肆意畅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