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倏地弯下腰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语气有点咬牙切齿:“一个他,能比得过至高无上的权力、比得过万人俯仰、比得过拥有妖界吗?你如今跟本君急,你以为是为他讨来一个公道,但这个公道和刚才的东西相比,算得上什么啊?本君告诉你,一文不值!”
“公道二字,在本君面前什么都不是,因为本君就是公道!”
留下这句话,帝君重重地甩了甩衣袖,在他和容澈之间隔下一面屏障,以免容澈追上来缠着他。
半晌,他便迈着大步,急急往前走去。
冰室里面再次回归平静。
容澈伸手扶着一旁的冰床,借力站起身来,转过身去,目光落在冰床上的人的脸上。
脸上的神情恍惚一下子低落了不少,抿着唇,语气里多了几分怆然:“是我对不起你。”
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前的世界多了一层迷雾,染上几分湿意,他笑了一声,嘴角多了几分苦涩的滋味,眼角滑落一行泪,沿着脸上的皱纹蜿蜒而下,“是爹没有用,下辈子,你还是别投胎成我儿子了。”
“咳——”一阵急喘声传来。
容澈转过身来,刚刚好对上了一双眼睛。
容砾看着他,半开的眼睛不像以往般有神采,眼里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目光轻描淡写地在他的脸上扫过,薄唇微启,低声道:“你来了。”
几乎下意识地冲到床边,急忙拿着他的一只手,唇瓣张了又开,开了又开,最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眼泪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半晌,紧紧握着容砾的手,埋头靠着他的手背,隐约的哭声一点点地透出。
冰室里回荡着一阵阵哭声。
感受着手背上的湿意,容砾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或者说,他现在做什么的表情都很累。
他只是有点心寒,他唯一的骨血至亲,居然会把他交给帝君。
抽筋剥骨的时间依旧地漫长,但这次他已经没有什么感觉,心死了,身体上所有的感官都好像跟着消失一般。
再经历这样一次的折磨,等于在伤口上洒盐,若不是帝君把他放在这里,可能,他在刚结束的时候,就直接死了,根本就撑不到今天。
其实,他应该早就死了,这半个月的日子,已经算是赚来的了。
这样想来,心里好像舒服了一点。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容澈还在重覆着这一句话,好像除了这句话之外,他就没有别的话说一般,容砾浅浅地叹了口气,打断他:“别说了。”
几乎用尽全身的气力,额上甚至多了一抹薄汗,一点点地把手抽回,放在一旁。
这一个动作下来,整个人已经累得完全提不起劲。
闭上眼睛,感受着体温一点点流失,生存的意识越来越薄弱,距离死亡的距离已经没有多少。
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他真的好累好累。
唇瓣微张,容澈发现了他的异样,急忙凑到他的唇边。
他说话的声音几乎没有,气声薄弱得很,断断续续地说:“如果,你还能看到她的话,帮我说一声,她送我的小蝌蚪,我没有能力照料了,对不住。”
“哪个她?”容澈追问道,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身子在一点点地往下坠去,容砾突然想起,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满堂喝采,铺满十里红布,入目都是一片的红,他牵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拜天地、立誓言,那个脸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他早已熟记于心——
多美好的梦啊,可是,那个梦,他还没有做到结尾就醒了。
所以说,他现在之所以想要睡觉,并不是因为什么,他只是,想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而已。
眼帘阖上,天地间最后一丝光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黑暗。
那样美好的梦,如果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尾的话,那有多好啊?
万籁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