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顾清浅,让我们走近对方吧,好吗?”最后,寂泉这样问道。
☆、【八】离
发生了这样的杯子事件,两人也无心再在这里坐下去,所以她们决定去逛街。
来到十字路口拐角处的一个Chanel专店,安然看到了门面模特身上的那件红色裹胸晚礼服很激动地说:“上次看到这条裙子的时候还是在Chanel官网上!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叹了一口气,“算了,买了也没用。”清浅担忧地看着她,她明白,像安然这样骄傲的女孩子,从小就在衣食无忧的富贵之家长大,如今却沦落到没有寂泉的帮忙连住都是问题,这种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清浅没有感同身受过,但她知道一定不好过。
就在清浅还在思考该怎么安慰安然的时候,她听见了安然尖锐的一声:“清浅!小心!”接着,自己又一次被推开了,她看到了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真奇怪,今天怎么总遇到这样的事,看样子以后出门都该看看黄历。”安然抱怨着。清浅也没什么心情再逛下去了。然而,就在下一个路口,命运还是没有放过这个善良的姑娘。当安然意识到出事的时候,清浅已经在空中了;当她急急忙忙冲过去的时候,清浅已经坠落在地;当120赶来的时候,清浅已经昏迷了。
赶到医院后,安然马上打电话给岑寂泉,在电话里交代清楚后,医生也告诉了自己一个比较安心的消息,清浅没事,就是骨折,晕倒纯属惊吓过度和疼痛过度。
另一边,在一个很隐秘的小道上,一辆白色宝马停靠在路边。“是那个叫顾清浅的丫头出事了吧,她当然会出事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是很刺耳,这种刺耳并不是所谓的音调高,而是一种给人的心理感觉,就像刽子手让一个即将处以死刑的人说最后一句话一样。“妈,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原来,这个中年妇女是岑寂泉的妈妈。
怎么描述这个女人呢,人们第一眼看到她可能只会想到一个词语:精明。精明这个词虽然更多地是反应一个人的内在,但是,所有人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都会觉得:这个女人很精明。其实一开始,在岑寂泉家还不是那么富裕的时候,他的妈妈就表现出了能干的一面,她经常会把每日的开销算得清清楚楚,甚至把买多少斤柴米油盐都计算好。她对自己儿子的女朋友要求更是高。但到如今,能入她眼的也就只有闫雨田了。并不是说闫雨田家境好,人人都知道她的家境只比乞丐好那么一些,尤其是在她亲人离去之后更是贫困。能看中她,是因为岑寂泉的妈妈早就看出来,这个女孩子,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而岑寂泉表面看起来很自由,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妈妈的掌控之中。所以当他妈妈得知他和闫雨田分手的时候,真是有恨不得把他囚禁起来的冲动。由此可见,岑寂泉和顾清浅的事,这位母亲大人一定早已了如指掌。
“寂泉,这个顾清浅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们家,要么你和她马上分手,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要么后果,可能就不会是被摩托车撞这么简单了。”女人恶狠狠地丢下了最后一句话,绝尘而去。
岑寂泉来到医院,他隔着那扇门却迟迟不敢打开,他所爱的人与他只有一墙之隔,但他的爱人躺在这里却全是因为自己,他赶到恐惧与不安,他真的无法预料到自己那刻薄的母亲还会做出什么事。这时,门打开了,岑寂泉看到了安然满是愁容的脸。“岑寂泉,你怎么不进去……算了,清浅已经睡下了,我刚好也有话对你说。”看着安然严肃的样子,寂泉却莫名地心虚起来,但是,他也确实应该心虚的,对吧。
“岑寂泉,今天发生的这些事绝对不是偶然。我们去‘昔年’,一个瓷杯突然就砸过来,你说,一个瓷杯怎么会好好地飞向我们这边?后来我们逛街,也是突然就驶来一辆摩托车,马路那么宽,他为什么偏偏走人行道?而且更奇怪的是,我们在第一个路口躲过了,在第二个路口竟然又来了一辆。我的记忆力没那么差,这一辆就是之前的那一辆!”安然的眼睛射出来一种光,那种像是能看透所有人的光,而岑寂泉,只能沉默。“岑寂泉,我不是傻子。在我还没离开家的时候对你就已经了解了那么一点,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谁,我只是在一中时常听说二中有个很帅很帅成绩又好的人叫岑寂泉。但是我还听说,岑寂泉有个很恐怖的妈妈。岑寂泉,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情,就是这样的,对吧。”安然把事情的始末都说了一遍,用一种不置可否的语气。一个从小就需要看别人脸色过日子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傻里傻气,换句话说,怎么可能看不出一点端倪?寂泉明白这些,于是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
他忘记了那天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医院的,他只记得安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岑寂泉,离开清浅吧,你会害了她。”
是不是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呢?如果我的离开能换来你的平安,那我,选择后者。
☆、【九】散
天知道这两天安然是怎么度过的,她一边要撒谎和清浅说寂泉去了哪,或者说是因为清浅睡着了寂泉就没打扰,另一边还要帮寂泉出谋划策。是的,寂泉还是决定离开清浅,如果清浅确实可以平安的话。
清浅出院的那天,寂泉依旧没有来。安然继续编着说,寂泉自从上次接到家里的电话就变得很忙了,听说是他家里出了些事。“什么!他家里出事了,那他有没有事?”清浅急忙问。安然看着她,突然觉得,原来,这就是爱情啊。能让你连自己都自顾不暇的时候还一直挂念着另一个人。“放心吧,他没事。”安然听见自己这样说。
清浅说她想去桃花小道那边走走,也就是当初举行募捐会的地方。可是当她看到岑寂泉和另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拥吻在一起后,她后悔她做了这个决定。其实不管她从哪走,她都会看到这一幕。中途安然假称去上厕所时已经打电话给岑寂泉了。事实上,他们并没有拥吻,只是从清浅的角度看,他们确实在做这样的事。不远处的寂泉看到了这边的两个人,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但转瞬就被嫌弃所代之。他径直走到清浅面前,冷冰冰地说:“啊,你怎么到这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吗?”明明已经是零下的温度,此时的清浅只觉得心里比这周遭的温度更加冰冷。“岑寂泉,这就是你送给我的出院礼物吗?”接着,猝不及防地,岑寂泉的右脸留下了五个手指印,它们来自面前这个柔弱的女生,顾清浅。安然看到已经泪流满面的清浅,于是便强行拽走了她。
深夜里,两个女孩游荡在街头。清浅颤颤巍巍地行走着,边走边说着很难听得清的话。零碎的语言之间,安然听到她说,岑寂泉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说,还是命运应该是这样。她说,我恨他。突然,清浅转过身,用她已经通红的眼睛望着安然,轻声说道:“安然,我只有你了。”接着,就这样直直地晕倒过去。接着,她又该回到刚刚出来的那个地方。
有些意识的时候,清浅觉得身边压着一个人,她连睁开眼睛都是匆忙的,但当她看到身边的人是安然的时候,眼睛里那最后一束光也暗了下去。安然听见她说:“他就真的这样离开我了吗?一点征兆都没有地离开我了。那是不是只要我忘记他了,他就会把我记起来。安然,人总是会记得那些他们得不到的东西。对吗?”安然缄默着,她觉得她现在无话可说。她看到清浅的眼神里,有一种积累已久的,名叫“伤害”的东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个东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她的灵魂的?此时的安然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最初认识的那个女孩了。说实话,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这些行为,但是比起这些,她更不愿让清浅出事。
直到安然发现清浅的记忆开始衰退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不对劲。为什么医院总让自己通知她的家人,为什么清浅开始连自己为什么在医院都忘记,为什么本来以为只是贫血现在却一直无法出院?医生竟然告诉自己这是阿兹海默症的前兆,可是,清浅还这么年轻这么美好。患病前,清浅还奇怪过安然的医药费哪里来,安然常要把话题给转到别的地方去,她总不能告诉清浅都是寂泉帮忙付的吧。现在清浅再也没问过了,安然想了想,这样也好,忘记了,也好。
只是当时安然哪里明白,有些病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安稳地就能过去。
☆、【后记】
不久后,安然通过很多种方式才将日记本寄给了岑寂泉,这是清浅的遗愿,清浅说,就当是我在人世的念想吧。岑寂泉打开本子,霎时间泣如雨下,这么厚的一个日记本上满满得只写了一句话:
你叫顾清浅,你不能忘记岑寂泉。
在午后温和的阳光里,伴着天地间的尘埃,岑寂泉仿佛听见了一个用尽生命所有的力量才呼唤出来的一个声音:
寂泉,岑寂泉。
☆、第9个故事旧时巴黎旧时雨
引子
倪暖歆扔掉了她几乎所有的白色长裙。
好不容易拖着一大箱衣服出门时却撞上了丈夫顾西安诧异的目光,她停下动作低下头讷讷地解释,不想再穿了。再俯身时原本温柔拢在耳边的长发突然坠下来挡住她的脸,却依然能清晰地看见盛开在手背上的一簇簇泪痕,妖娆惨烈。
☆、01
倪暖歆办完父亲的葬礼后独自拖着行李箱去了巴黎。
葬礼办的很简单,依着父亲的意思是和早年就去世的母亲一起葬在了泯江里。她把父亲的骨灰洒在江面上,看着哗啦啦的流水带着它们绝望地向前跑。
父亲是流浪画家,一直一个人在流浪。在巴黎遇见母亲后便再不能舍,婚后不久母亲却先他而去,除了倪暖歆什么都没留下。父亲灰暗的脸从那时起就再没变过,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一大段一大段地沉默。她曾经看见父亲在深夜去母亲的房间,用浓重的黑色在墙上抹出巨大的埃菲尔铁塔。凌厉的塔尖被染成红色,像是渴欲饮血的刀刃,直插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