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吉特皱着鼻子,眼里闪烁着光芒,说道:“你知道我支持英国队,我的荷兰母亲得原谅我。我们斯坦福家族的人总为英国呐喊助威,而你,阿玛德——别的其他人——却在为荷兰人争取荣誉。你应该为刚刚那个进球感到羞愧。”
阿玛德笑道:“我自认为是一个危险的革命份子,但有时能和他们在同一阵线也挺不错。伯纳德呢?”
“在家里——昨晚和总督与斯坦福石油的主管参加宴会,现在正呼呼大睡呢。他肯定不会来的,单是看到晨练的情形都会让他难受,只会任凭年月侵蚀他的身体。阿玛德,周三你可得过来和我们吃晚饭,伯纳德那天会工作到很晚。”她漫不经心地提到日期,似乎没什么要紧,但两人都知道,伯纳德如果在家,阿玛德是不会去作客的。
“我明天就离开,去波尼奥。”
玛吉特很失望,“那你回来后得找个时间吃饭。”
“好的。”
哨声响起,比赛继续进行,玛吉特的两个男孩欢呼着跑过来,阿玛德一把搂住他们。
“阿玛德叔叔,你太棒了!你能教我们马球吗?迈克尔叔叔答应给我们上课,但他去参军了。”
“当然可以,这个夏天你们到马塔普拉和我住几个星期,我教你们。现在我得回球场上去。”他看看玛吉特和凯瑟琳,“或许,比赛后再见。”
“比赛结束前我们就走了,”玛吉特说:“但我们今晚会在俱乐部吃饭。”
“那或许到时再见面。再见,凯瑟琳,能再见到你很高兴。”
他回到边线,骑上马,男孩们追在他后面。玛吉特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阿玛德走入场中,陷入了沉思。
“他是个出色的演说家,充满了热情和愤慨。两年前在一次非法的社会主义青年###中,伯纳德听了他的演讲,当时连他都忍不住赞同印尼独立。当然,很快他从狂热中清醒过来,试图逮捕阿玛德。他运气不好,阿玛德的父亲,马塔普拉的苏丹,很受民众拥戴——在政治上举足轻重。”她叹了口气,突然尖叫道:“看哪!阿玛德又得分了!”
她滑下座位,打开车门,“今天的运动到此为止,我也看够年轻的帅小伙子了。再看多一眼那些紧窄马裤下结实的大腿,我会受不了的。我得回家陪伯纳德,我去把孩子们带过来。”
凯瑟琳开心地看着玛吉特意志坚定地走开,精美的阔边草帽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摆。
《歌唱的种子》第三十章(1)
马尼拉 1941年12月7日 星期天
拥挤的房间里,觥筹交错,人声鼎沸。迈克尔没有理会旁人,独自站在一旁,凝视着巨大的海景窗户外的景色。他正身处著名而古老的马尼拉酒店的一间接待室。海湾西边日落方向12英里处,是巴丹半岛,他能隐约看到商船和英国舰队停泊在港口。明亮的橘黄色天空下,无数烟囱和旗杆耸立在漆黑、宁静的海面上。
巨型的蒸汽邮轮“日本皇后号”停泊在7号码头。那是世界上最长的码头,纯白色外表现在涂成了单调的灰色,制空机枪装在船舷与船尾处。两年前她被重新改装,那时是为了应付战争。尽管战争一直没有打响,但正逐渐靠近。她的外表可能改变,但她依然是白人殖民者特权的象征。前往上海、新加坡、香港、东京或苏拉巴亚 的美国和欧洲乘客夜夜笙歌,纸迷金醉,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他们在当地劳工护送下,安全地穿过亚洲的贫民区,来到国际租界。那里绿意盎然,环境清幽,干净的公共花园挂着标志牌,上面写着“当地人与狗不得入内。”
马尼拉是个贫富悬殊巨大的城市,迈克尔在日本领事区租了房子,房东是一个老渔民,他是迈克尔童年时代在三藩市的管家的远房亲戚。房子是迈克尔每周末逃离加维特海军基地 军官寝室的避难所。他喜欢它的朴素简单。有时他整个周末都在那,穿着和服盘膝坐在屋里专心阅读、写作。老渔民的小个子、灰头发、面带和蔼微笑的妻子为他送饭。他经常和他们一起喝茶,在那种时候,老渔民会用一个祖传的宝贝茶杯喝茶。杯子通常是被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尊贵的位置。尽管在马尼拉生活了将近五十年,夫妇俩只会说日语。所以迈克尔用日语和他们交流,为自己日语的进步感到欣喜。那是许多年前他在三藩市学到的。
今天傍晚,他从日本领事区步行到马尼拉酒店,在一众棕色人群中,他一袭洁白无瑕的军装显得格外不协调。这附近没有的士,因为住在马尼拉贫民区的人们很少出外。相反,是世界向他们走来,寻求毒品、黑市物品、性交易。这里什么东西都明码标价,可以出卖。成群的孩子和残疾的乞丐以高明的手法拥过来偷东西。但肿胀的肚皮和瘦小的四肢表明他们并不是那么成功。迈克尔看到连四处乱飞的苍蝇也显得很瘦小,勉强可以吃的东西都被人捡走吃掉了。
“嘿,美国人,想找乐子吗?”一个媚笑的女童扭动着十二岁左右的身体,挑逗着他。鲜红的双唇间叼着一根香烟,眼影抹得很浓,“你很英俊,我算你便宜点。”
他怀疑,在这条街上饥渴比欲望更加真实。有一刻,他自己在香港流落街头的绝望经历又回到脑海中,眼里充满了泪水。他在加尔各答和上海的街头,见过比这更贫穷的景象,但他从来没有感到麻木,仍对这些感到愤慨不已。
到了豪华的接待处时,他准备参加布拉雷顿将军的欢迎会,他是新上任的远东空军指挥官。迈克尔今晚的心情不好,尽管他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他还是答应了去见见朋友、吃吃晚饭,因此他强迫自己待在那里。接待室在酒店的最顶层,他把军帽寄在门口,拿了一杯威士忌,在房里寻找能让心情转移的美景。
他四处打量拥挤的房间,没看到朋友在场,又将视线转到窗外。已是日暮时分,停泊的船只朝岸上一明一暗地打着信号灯。他看着一艘灯火通明的大商船缓缓驶出港口,很快经过守护马尼拉湾入口的科里吉达要塞,驶入自由的公海。他羡慕它,两周后他也会离开这里——飞回家度圣诞假期。想到这,他下巴的肌肉一紧,自从6个月前向卡拉提出离婚后她一直音信全无。这个假期,两人的事情必须做一个了断,但她这些时间来的沉默表明她不同意离婚——至少没那么容易。
《歌唱的种子》第三十章(2)
他与父亲的关系也遇到了麻烦,他们在莫尔兹比港凯瑟琳离开后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吵,从此两人的通信口气礼貌而疏远。事因查尔斯爵士强烈反对迈克尔的计划:到纽约与凯瑟琳团聚。
“先让她完成学业。”查尔斯爵士规劝他。
迈克尔生气地回答:“尽管你爱着我的母亲,你还是没有娶她。现在你又想剥夺我同样的权利,你尊贵的牺牲给谁带来了什么?你保存了自己的名誉,但你毁了我们一家人。”
所有以前积压的怒气在那天他都宣泄出来,把查尔斯爵士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