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
病人的身体,才逐渐的放松了下来,深吸一口气,说道:
“不用。”
“您继续,我受得了。”
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人恶起来,真的可以恶到无恶不错,我曾经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有多恶?”
方丘好奇的问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未停下,依旧在仔细的摸骨,寻找复位的角度。
“我从小生在农村。”
回忆间,中年人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那些年,我在村子里干的恶事,数不尽。”
“在我们村子里,家家农耕养畜,我家也一样,但是我却从未下过地,肚子饿了就在家里找,家里找不到就去偷,那里有好吃的,我就去那里,一开始只是简单的偷吃,可来回几次以后,我的胆子也越来越大,甚至明目张胆的闯进去,强抢。”
“那一次,我们村的李老头住在村东,他腿脚不好,老伴走的早,只有独自一人,逢年过节,他的两个儿子,都会带些好吃的好喝的给他,我寻思着他吃不了也喝不下,就趁着李老头不在,直接闯进了他家,把他的好肉好酒还有补品,全都给吃了个遍。”
“吃完以后,我把东西全给包了起来,准备偷回去自己享受,可没想到我正准备走的时候,李老头回来了。”
“你说怎么着?”
说到这里,中年人突然自嘲般的笑了一声。
又接着说道:“我知道李老头腿脚不利索,只能靠着拐杖走动,所以在李老头回来的时候,我躲在门口,等他进门的时候,把他的拐杖抢来弄断,然后撒腿就跑,李老头被气得不轻,就拿断掉的拐杖仍我。”
“那时候我很愤怒,趁着没人的时候,拿火柴烧了他院子里的柴火垛,还差点烧了他的房子,那年我九岁。”
“九岁”这个词语,让方丘手上的动作一顿。
随即继续。
“不止是李老头,我自己家里养着鸡鸭,但是我从来不吃自己家养的牲口,想吃鸡了就到村子里去偷。”
“有一次,喝完从李老头哪里偷来的酒,我醉醺醺的跑到姜大婶家,把她养的十只鸡,三只鹅和七只鸭,全都被我打死了。”
“拿着姜大婶家的鸡,我一路跑到村支书家的地里,准备烤鸡吃,当时地里的粮食已经成熟了,正等着收割呢,结果却被我一把火烧了个光,那年我十一岁。”
“我还抢劫过杨老师家的孩子。”
“打过孙大壮。”
“收小学学生的保护费。”
“白天,我就四处找吃的,晚上没乐子,我就提着鞭炮,挨家挨户的去闹,谁招惹到我,我就去他们家的地里,把他们家的粮食全都糟蹋掉……”
“他们越生气,我就越开心。”
“没人管得了我,敢打我,我就趁他们不注意去祸害他们家!”
“父母也管不了我,管我我就威胁他们要自杀,我是他们独生子……”
中年人越讲越入神。
整个人,都沉浸在回忆里,仿佛忘记了疼痛。
“咔。”
方丘动手。
这一次,中年人没有痛呼。
只是身体微微一颤,身上肌肉一僵,然后放松了下来,然后继续讲述。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坏,就觉得别人痛苦我很开心,我每天都在做坏事。”
“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件坏事。”
“直到二十岁的那一年。”
“我们村里有一个傻子,叫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