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抹一抹眼泪,叹道:“幸亏慕容蓝见我们许久未回明仙宫,带着荷塘等人出来寻我,这才在御花园假山之后找到我,又将我送回染菊殿。这刺客也太过大胆了,将我打晕,又将姐姐劫走!可惜让他逃了!”
逃了么?有唐子俊追上去,原本就不需她再担心什么。看着南宫雪一脸愤恨懊恼,莫非却是松了一口气。此时榆钱已将试好的温水端来服侍莫非抿了两口。莫非背部的伤口已经处理包扎好了,却还是有些钻心的疼。榆钱连忙垫了几个软枕,小心翼翼的扶着莫非斜斜靠好。莫非望了一圈,并未见慕容蓝的身影,只做不经意的问道:“慕容蓝呢?怎么不见她?”
南宫雪与榆钱对望一眼,榆钱眼眶一红,低下头去。莫非一颗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只静静看着南宫雪道:“怎么了?”
南宫雪刚收拾的眼泪又要滑落,黯然道:“慕容蓝听闻你不知去向,将我送回染菊殿后。便慌慌张张的去寻你,此刻还没有消息,只怕……”
榆钱顿时跪在地上。磕头悲戚道:“都怪奴婢不好,应该坚持和蓝姑娘一起去寻小主的!蓝姑娘让奴婢在裳莹殿中等着,怕小主突然回来没个人伺候。奴婢竟就这么傻傻的在裳莹殿中等了半夜!奴婢该死!请小主赐罪!”
莫非自然知道慕容蓝的安排,怎会让榆钱跟着呢?这丫头也太实诚了。她轻咳了两声。柔声道:“起来吧。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哭什么!这事不能怪你。”
话虽如此,莫非心中却是担心得很,眉目间也掩不住一丝忧色。南宫雪见了,也只能叹息无语。
……
殿中正自说话,突然外面有人高声到:“圣上驾到!”
殿中人哗的跪了一片,山呼万岁。一个赭黄色的身影风一般刮入殿中,见莫非面色苍白如纸。正挣扎着要下床行礼,几步冲上去将她扶住,“不必多礼!好些了么?”
莫非被李柚扶着,多少有些不适应,敛眉低声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并无大碍。”又看了一眼满地跪着的人,朝皇帝示以眼神,“皇上……”
李柚淡淡道:“都退下吧。”众人这才应声退下。
南宫雪却有些进退不宜,念头一转,柔声道:“皇上还穿着朝服。可见是才下朝,连便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赶来探望姐姐,姐姐真是好福气。”
李柚这才注意到南宫雪。见她一身齐整的天水碧丝绣宫装,内外两层浅青和深碧的宫纱繁复重叠,行动间恍若一池春水波光摇曳,越加衬得肤色赛雪,似乎怔了一下,“雪儿昨日也受了惊吓,怎么不在染菊殿好好休息?”
南宫雪又恭恭敬敬福了一礼才道:“多谢皇上挂念,臣妾无事。姐姐是在与臣妾一起散步时被刺客劫走的,听闻姐姐受伤,臣妾心中不安,是以特意来看看。”
李柚点头道:“倒是你们姐妹情深。”
南宫雪见李柚还执着莫非的手,连忙以手扶额朝莫非笑道:“妹妹这还有些头晕,这就先回去了,晚些时候再来看姐姐。”
莫非见南宫雪竟要退走,知她有心成全,让自己能有机会承恩受宠,不由心中大急,却又不便显露在脸上,只依依不舍的唤道:“妹妹!”南宫雪见莫非苍白的脸上急出一抹红晕,只道她是不好意思,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又朝皇上行了一礼,便要退出去。
还没走出几步,却听门外先是传入万金低声的话语,听不清说什么。紧接着又传入一个女子银铃般的娇笑,“怎么?皇上在,本宫便探望不得莫才人了么?”
语音未落,一身红罗鎏金旋彩鹊宫装的李欣玉,在赤金挂珍珠流苏步摇的夺目珠光中摇曳进殿,看见李柚,仿佛欢喜不尽的样子,娇笑着行了礼,觑了一眼南宫雪,讽声道:“雅妹妹也在呢?这可巧了。”几步轻快的走到莫非身边,快语道:“莫妹妹好些了么?昨儿可真是好险呢!”不等莫非答话,又朝李柚笑道,“臣妾正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昨儿个夜里雅妹妹和莫妹妹一起,怎么偏偏打晕了雅妹妹,劫走了莫妹妹……”
莫非听得双眼微眯,敢情这李欣玉害人不成反倒将自己送到皇帝怀里,回去想了半宿,还是觉得气不顺,今儿打早便来找麻烦来了。莫非偷觑一眼,见李柚面色明显沉了一沉,有些不愉,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南宫雪却已经听不下去了,折返身道:“充容姐姐这话倒是问得奇了!我们又不是刺客,怎么知道刺客怎么想?姐姐这话怕是问错人了吧?”
李欣玉见李柚的目光朝她望来,心中一急,莫让皇上误会了才好,“雅妹妹这话什么意思?说得仿佛我与那刺客有什么干系似的!”说着往李柚身边一靠,娇嗔道:“皇上,臣妾冤枉!”
这一声娇嗔直听得莫非头皮发麻,借机不动声色的将手从李柚手中抽出,笑道:“充容姐姐误会了,雅妹妹并没有这意思!”
李柚的目光淡淡在李欣玉和南宫雪二人脸上一扫,两人顿时低敛了眉,静了下来。一阵让人心里发凉的沉默之后。李柚的声音有些冷然,“既然是过来探望莫才人的,就都克制着些。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转又向莫非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莫非酝起一丝情绪,眼中汪着一汪清泪。将落未落,语调却淡淡道:“皇上昨儿赐了小宴。又有雅妹妹相陪,臣妾甚为感激,便与雅妹妹多饮了几杯。宴后臣妾见众人都有些醉了,便独自拉着雅妹妹散食醒酒,这才走到了御花园。正说着话,只听一声闷响,妹妹突然朝后倒下。臣妾一句惊呼未起,已经被人敲晕了。再醒来时,却是在一间放满书卷典籍的大殿。一个黑衣人见我醒了,也不惊慌,只说是奉命带我到此处,不会杀我。臣妾当时吓得六神无主。正自害怕,便听见玉妃娘娘带人来追刺客。说起来,幸亏玉妃娘娘发现了刺客的踪迹,带着人追了过来,否则。臣妾还不知会是何等下场。”
莫非说着顿了一顿,见李柚眼中光芒闪动,越加深邃难测。李欣玉的脸色却是越加苍白,碍于李柚在前。又不敢随意插言。莫非心底冷笑,续道:“后来,那刺客听闻皇上来了,执起匕首躲在书柜之后。臣妾担心他乘乱暴起,伤了皇上,也顾不得害怕,拾起墨砚便朝那刺客砸去。却反被刺客刺伤,还被他逃走了。是臣妾无能……”说到后来,声音里已满是懊恼和委屈。
李柚将莫非搂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秀发道:“难为你了,危急之时却还有这份心思!”
李欣玉见李柚对莫非的情态,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要渐渐消失不见,险些站立不稳。而这副失神的表情落入南宫雪眼中,却是另一番理解。
御花园晕倒之后的事,南宫雪也是第一次听说,思量了半晌终于回过味来,直盯着李欣玉,咄咄道:“说起来,妹妹才是百思不得其解,充容姐姐是如何发现刺客的?怎么刺客既不打晕姐姐,更不劫走姐姐?连一众羽林卫都没有发现刺客进了掖庭局,姐姐又是如何知晓?时间还那般的巧合?妹妹愚钝,还请充容姐姐为妹妹解惑!”南宫雪声音越说越是高亢,到最后,竟有点咬牙切齿。
莫非心中暗暗赞叹,果然是南宫丞相的女儿,一点就透,话也问得句句诛心。口中却斥道:“都是自家姐妹,雅妹妹莫要胡乱猜疑!”
南宫雪不依不饶,只朝李柚道:“臣妾不曾胡说!就算莫姐姐仁慈,不打算求个明白,臣妾也断不会这样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今日是莫姐姐命大,匕首没有伤中要害,若是再偏几分,又当如何?臣妾简直不敢想,求皇上明鉴!”说着跪在李柚面前,重重叩首。
李欣玉见李柚的眼睛剑一样刺过来,顿时软倒在地,口中直呼:“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呼了几声之后,才缓过劲儿来,狠狠盯着南宫雪道:“凡事讲求真凭实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不过凑巧见刺客往掖庭局方向逃去,生怕他伤了圣上,这才不管不顾的追了去。若是雅妹妹有证据,大可让皇上治本宫的罪!若是无端冤枉,相信即便本宫不追究,父王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此话一出,莫非明显感觉到李柚抱着她的身体僵了一僵,心中暗叹,真不知该说你笨还是聪明。这种事抵死不认也不会有人拿你怎么样,何必逞一时畅快,搬出议政王来,岂不是正抚在皇上的逆鳞么?
莫非觑见李柚的脸色,适时的送出台阶,“充容姐姐这是哪里话?皇上自然是相信姐姐的。雅妹妹不过一时情急嘴快,还请充容姐姐不要见怪。”转向南宫雪使眼色,“不是头晕么?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