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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慕容蓝那些寒凉药丸,又有着冯春、祝君两位高资历御医的悉心调养,再加上一天六七次的补品药膳,莫非的身体好得极快。才入秋,便已经完全康复了。只一想到太医将病情回禀上去,侍寝的事将避无可避,心头便越发的不安起来,抑郁之气挥之不去。
好在太后那边似乎也不大想莫非和李柚有太多独处的机会,太后几乎日日都问着莫非的请安。前些日子才画了几幅观音像,太后很是高兴,赏了许多绫罗绸缎。这几日又闲话说起想去大东山狩猎,却苦于身子骨不爽利。莫非便极为聪慧的顺水推舟说要为太后画一副大东山狩猎图。
自晗宁殿回来,裳莹殿紧挨着暖阁的那间空置许久的画室,便成了莫非最常呆的地方。一到画室,开始挥笔构图,心中的担忧、不安、抑郁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莫非先动手画了一张此时较为常见的山林狩猎图案,看了一眼又丢到了一边。脑中不由想起了幼年和姐姐相处的时光:偷偷将画师的茶里面加墨,乘着画师睡着时偷偷溜得无影无踪……她若记的不错,自姐姐入宫,每日几个时辰的习画时光便变得极为无聊,直到小牛哥哥的出现……小牛哥哥,哎,你到底在哪里?心中想着,手底又画完一副图案,再看一眼,还是不满意,又随手丢在一边。
太后素喜雅洁,自然不会看得上艳俗华丽的画,说不得这大东山狩猎图要走古朴典雅的路数了……
直到夕阳西下,莫非都在画室推敲大东山狩猎图,草稿画了又扔,扔了再画。榆钱连连来请了三次膳,莫非只恍恍惚惚的应了,也不去用。榆钱看着莫非神游天外、比比画画的样子,又是担心又是好笑,只好将晚膳送到画室,莫非食不知味的吃了两口,便命令榆钱拿走。榆钱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办法劝。心中更是无比想念失踪的慕容蓝来,唯有慕容蓝,还能劝上几句。
就着高案上乱七八糟的一堆笔墨纸砚和地上堆满的废图案,莫非一直忙到半夜,心里才大致有了底稿,这才觉得眼皮沉重,脑子昏昏,抬眼见榆钱站在高案旁,头一点一点,几欲睡着。莫非揉了揉熬得微红的眼,连忙唤榆钱一齐回屋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起床,榆钱揉着眼睛磨墨,莫非立在窗前静静思量片刻,再到高案前便是一气呵成,一幅大东山猎猛虎图两个多时辰便都勾画完毕。
榆钱见莫非将笔往高案上一掷,长长舒了一口气,知她画完了,连忙俯身去看。只见图案古朴,疏密有致、动静得宜,且猛虎、人马、草木、山林都勾画得十分简洁传神。不由感叹道:“小主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没让奴婢们瞧见?前次剑舞便让奴婢们惊了许久,后来却又能为太后画观音图,奴婢瞧着也是十分传神。可今日这大东山狩猎图却比观音图更生动几分。”
莫非看着这画也甚是满意,无怪乎画师常和父亲说自己天分极高,就是玩心太盛,若是用心于画,必有大成就。如今看来,那画师还是有几分眼力劲儿的。虽不说是大成就,糊弄糊弄宫里的贵人还是可以勉强过关的。只是离开杏花村之后便极少执笔,前些日子画观音图不知道废掉多少。现在已经练了几个月的手了,这幅画又是极为用心的,自然是比前几幅强许多。
待榆钱将画用浆糊贴在了墙上,莫非左右端详,心里也颇有几分得意:从这几幅画来看,自己这时的水准似乎已比在杏花村时略微高了许多,起码,多了一份认真和沉稳。
正看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仿佛冬日刚刚化开的冰雪般舒润的声音,“这就是你为太后画的大东山狩猎图?”莫非一惊回头,竟是李柚,正要行礼,却听他感叹,“画得真好,竟不输她半分!”莫非顿时僵在当场。
李柚却仍目不转睛的看着贴在墙上的成画,口中不经意道:“今日礼部已呈上了奏请为你举行册封大典的折子,吉日就定在八月初二。待太庙册封典礼结束,朕在月华宫为你设宴,好好热闹热闹。”
第九十三章 晗宁殿请安悦太后,月华宫泼墨惊众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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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明仙宫中忙得人仰马翻。皇帝和太后又指了百余宫人到明仙宫伺候,只等封了莫非的昭仪册封典礼结束,正式成了一宫主位,便要搬到主殿去住。因此不仅是裳莹殿装点一新,明仙宫主殿布置得更加喜庆。
莫非依旧喜欢在画室呆着,画累了便去茶轩转转,在亭子外舞一套剑舞舒展筋骨。对于册封典礼的事,是有意识的能躲就躲,能不想就不想。得闲一日是一日吧。
榆钱是最辛苦的。册封典礼的日子定了,各宫娘娘、小主的各色礼品便接连不断的往明仙宫里送。榆钱既要主持收礼作记,又要针对送礼人的身份和礼物轻重,选择合适的礼品作还礼,再择灵巧的宫人送过去。全是操劳的事,一点省心不得。
还有内务府的人,来来去去的量体,要定做册封当日的礼服和新的秋装,要请莫非亲自过目制衣的各色衣料。画室又是不许庞杂人进的,榆钱便要拿了衣料来让莫非定夺。如此上上下下每日里的忙活,半月下来,竟然瘦了一圈。原本圆嘟嘟有些微胖的脸庞却显得越发的可爱了。
莫非算是合宫最清闲的人了。除了画画、舞剑、用膳、量体,便是偶尔歪在暖阁的贵妃榻上看书饮茶,淡淡的看着奴才们忙进忙出,仿佛她只是一个看客,冷眼看着这一片繁花似锦,心中一片淡淡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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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二,昭仪册封之日,卯正二刻起身梳妆。
莫非刚刚用青盐漱了口,梅雪寒便带了两个小宫女进来,说是奉旨来为莫非梳头更衣。榆钱俯在耳边悄悄道,“两个小宫女是逢了大典礼专为太后梳妆的赵姑姑所带的两个嫡传弟子。”莫非有些不安。梅雪寒笑道:“娘娘请安心,是太后亲自指奴婢带着这两人来为娘娘梳妆的。若不是赵姑姑还在为太后梳妆,原本是要指赵姑姑亲自来的。又怕这两个丫头不得力。特地让奴婢跟着。”
莫非辞拒不得,只得应了。心中暗暗叹气,如此一来。只怕她还没有出门,其他娘娘小主便都知道她的发髻衣着出自谁手了。莫非只觉更加看不透太后的用心。越是和太后相处得多。越是看不明白,仿佛很亲近,却又冷淡疏远,果然是不简单的。越是疑惑,越要暗暗警惕。
两位小宫女果然是名家亲传弟子,年纪虽轻,身手却极为娴熟。十分细心的为莫非梳起了九鬟游仙髻,这髻梳起来十分复杂,饶是两位宫女手脚麻利,也足足忙了半个时辰才梳好。
又有随侍在梅雪寒身后的宫女端出一盘盖着黄绸的御赐首饰。这次是梅雪寒亲自一件一件的给莫非戴了起来。才戴了三四样,莫非便有些吃不消了,告饶道:“梅姑姑,不是这一整盘都要戴吧?就戴一两件,三四件,有个意思便好了!”梅雪寒诧异笑道:“娘娘这是在同奴婢开玩笑么?按仪制这一整套十只簪钗都是要戴齐全的,他日册妃封后。只会戴得更多……”
莫非听得心惊,忙打断她,轻笑道:“姑姑慎言。册封大典尚未举行,我连昭仪都还算不得。教人听去了。以为我窥觑皇后之位,岂不是大不敬的罪过?”
梅雪寒敛了笑意,垂首道:“娘娘教训的是,奴婢失言了。”
莫非含笑道:“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我只是随便说说,哪里敢提教训二字,姑姑不要放在心上。”
梅雪寒连道不敢,说着继续帮莫非戴着那一盘子的首饰。
莫非虽觉得戴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繁琐可厌,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任她摆布。如此又摆弄了半个时辰,梅雪寒才不无得意的笑道:“娘娘可觉得满意?”莫非含了笑意看向铜镜之中,只见里面那人当真浓妆艳抹,珠光宝气:面妆是时下央都城最流行的梨花妆,眉心贴着梨花样式的花钿,眉是远山黛。发髻正中佩鎏金展翼金凤,凤尾镶拇指大圆润珍珠,凤口衔六串金珠,轻轻垂于眉心,略一动,便在眉间晃来晃去。两侧各插三只精美如意翡翠步摇,皆是垂着六条长长的金流苏。鬟髻上又簪了鎏金簪子,鬓边戴了红珊瑚珠花,陪着红宝石耳铛倒也贴切。
莫非勉强抬着沉重的头,看着镜中的人,是比平日里更加明艳夺目,光彩照人。只是看着这张被这满头细碎的流苏遮去了大半的容颜,莫非总觉得,那人不是自己。
梅雪寒看着莫非有些恍惚的神情,颇有深意的笑道:“请娘娘更衣。”
又在几个宫女的服侍下,一件极尽奢华的绯色对襟织锦长裳穿在了莫非身上。广袖窄腰,身后拖着长长的裙裾。裙上用金线绣牡丹,点缀着红宝石。衣襟和腰间的绶带上都用金线细细绣出祥云图案、裙裾上缀满细细密密的浑圆珍珠。又在两臂挽了一条银白披帛,极为飘逸。
榆钱赞叹道:“娘娘这样一装扮,奴婢简直不认得了!”
莫非嗔笑道:“我也不太认得。”平日里衣着淡雅,便是妆容也极少,更何况如此盛装。
梅雪寒前前后后又检查了一番,这才满意笑道:“时辰差不多了,请娘娘移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