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便是除夕,入族谱的日子早就选好,待等初一拜年的时候顺便一道办了,人最多,气氛也最为热闹。
城内,一匹马在快速地朝着宫内奔去,马匹上悬挂着的红色绸布在空中飞扬。
“将军,陛下宣你入宫。”一位老太监低声道。
贺老将军皱眉,欲想问什么,一想到昨夜的谈话,便又明白了许多,便道:“公公,请容许我耽误片刻。”
说罢,朝着身旁的小厮说了些什么,跟着步履匆匆的老太监上了马车。
……
将军府的花园内,贺家上下聚在一起,女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当下时兴的八卦,男子们则在一旁比着投壶,娃娃们则小脑袋围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好不热闹。
那小厮快步走进后院朝着老夫人说着些什么,眼神瞬间由舒坦变得严肃,低声道:“这一天总算是来了。”
便朝着那些唧唧咋咋的小辈们,喊道:“我有要事要说。”
话音刚落,一时间吵闹的花园瞬间归于安宁,十岁以下的小娃娃们井然有序地朝花园外走去,其他人则是快速地立在老夫人的两侧,从近至远,由年长至年幼依次站着。
郭欣一家因为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便在丫鬟小厮的安排下加入其中。
贺老夫人看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今将军被陛下急召入宫,但是并没有说是何事,临走之际,他留了一句话,若是边疆急事,此次十有八九只能由他前去远征了。”
郭欣细细琢磨着这话,路上的流民情况并不乐观,此时祖父被急召入宫,除了边疆之事,又能有何事。
她在大昭朝待了已有一年有余,加之这一路上跟着赵和回京,也套到了不少的话,如今的大昭虽然各个皇子明争暗斗,但是绝不敢超出那道底线,是以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皇子之事急召入宫。
数来数去,目前最大的忧患就是北狄的肆意侵犯,而大昭寻遍所有将领,不过只有祖父能够面对攻势渐强的北狄,甚至上次派出去的对付北狄的将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极有可能瞒下了不少的战况。
贺家大子道:“若是如此,那爹今夜只怕就要启程了,咱们这个除夕过不了了。”
贺老夫人点点头,道:“若是如此,国家大事必然是要重于小家的,若无国,何来家?”
贺家大子又道:“若是爹要出征,我也要随之出征,一来可以护佑爹,毕竟虽然爹战果累累,但终归还是年纪大了,若是有意外发生,我也可以第一个挡在爹的前面。”
“二来,我自幼习武多年,除了幼时爹娘在外征战,我也跟着感受过几次沙场,但是终究是没有真正上过沙场,到我真正有能力去对敌之时,已经只困于京城一隅,所以我想趁着这次机会体会一下真正的沙场。”
贺老夫人看了看他,淡淡道:“你向来是勇毅有加,在战场上定是一个好将军,但是在其它之事上总有些思虑不周。”
贺家三子贺景民道:“大哥,这件事你打消掉吧,若是爹爹上了战场,咱们家就只有你习武时日最久的,膝下也有几个孩子,却都还未娶妻生子,不可能让你去的。”
言中之意已是很为明显,你是长子,爹若是死了,家中习武的只有你可以担起重任,家中的孩子都还未长大,需要你撑起将军府的门面,别一声不吭地跑去了边疆!
贺家大子听到这话低下头,似是自己在琢磨着什么,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经此一事一闹,众人失了除夕的兴致,围坐在一起烤着暖炉,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似是在等着一个结果,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重而快速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纷纷看去。
“爹!”
“祖父!”
贺老将军脸上扯出一个笑容,似是舒畅,又似是不安,道:“我今夜便要连夜启程赶往边疆,你们都好好地呆在家里,守着你们的娘亲和妻儿。”
说罢,又重重地看了贺家大子,道:“尤其是你,千万不要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
说罢,又快步走向书房,看起来很急,贺老夫人喊住他道:“不管再急,也该把话说清楚,孩子们都为你担忧了许久,日后若是不清不楚地又不知要为你提心吊胆多久。”
贺老将军的步子一顿,回头道:“这次北狄出了一个少年将军,极其聪慧,攻打咱们大昭朝的诸多决策都是他所做,这次把咱们边境的将领给俘了。”
“如今边境的将领都由原先的那个将领的副将暂时担任,可是终究还是才干不足,陛下此次召集众臣就为了这件事,可惜百官没有一个愿意去的,愿意去的零星几个,又担不起大任。”
“我便自请任命了,陛下虽有万般不愿,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不知那副将可以顶上几日,我只能尽快快马赶去,只是,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你们要守住家,若是发生了意外,都听你们阿娘的。”
众人听此话,竟似是在交代遗言一般,都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贺老将军,滚动着喉结,极力掩住情绪的破出。
贺老夫人颤颤巍巍道:“我们到门口送送你吧,你先去收拾收拾东西。”
郭欣上前搀扶住贺老夫人,这种生离死别的感受她太能感受了,如今竟是又要感受一番,心中不由地发酸,虽然和贺老将军相处的不算多,但已有不少的感情,此番一别,不知能否平安相见。
郭羲揪住郭若的衣角,有些哽咽道:“大姐,我们是又要失去一个家人了吗?”
郭若摇了摇头,道:“不会的,祖父身经百战,虽然北狄强大,但是那又如何必得过经验老成的祖父呢?”
她虽说这话,但也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便只好再次贪心地向天上许愿,唯愿祖父平安归家,别无所求。
众人站在府邸门前,目送着贺老将军的快马越跑越远,直至看不见,也久久不愿回府,只是如此一来,除夕夜自是不好过,原先定好的入族谱仪式也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