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沈璁嘴里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对裴筱而言,是一种不小的冲击。
如果说他的生命里还有一个比冯吟秋更骄傲的人存在,那一定就是沈璁了。
沈璁模样好,家世好,学历好,样样都好,就连进入沈氏家族企业后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一等一的好,好像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他好像出生就是那站在云尖尖上的人,总会让裴筱觉得,自己踮起脚来也够不着。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错呢?
就算有,以沈璁的性格,比起道歉,他更有可能直接修改游戏的规则,让错的都变成对的。
他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向任何人低头。
其实不怪裴筱吃惊,就连沈璁自己都在说出那三个字后感到莫名的为何。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说出这三个字是在什么时候了,唯一能确定的大概就是,他上一次跟人道歉,对象一定是母亲。
可是窦凤娘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突兀的道歉,好像突然就打通了裴筱的任督二脉似的,让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所以……”他颇为震惊道:“你之前一直不让我出门,就是怕你爹……我是说沈克山……你怕他……”
之前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联想,不是裴筱不是聪明,而是站在他的位置上,能想到的,其实也跟当初的窦凤娘差不多。
毕竟,在今天之前,他并不知道,沈家所有的“脏”事都让沈璁做了。
在外人看来,沈克山一直都只是一个在商业上极为成功实业家,甚至,就算已经不便于行,他还是经常热心除夕上海的一些慈善晚宴,是个形象相当积极正面的老者。
裴筱自知卑微,他可以想到自己会和当初的窦凤娘一样,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进沈公馆,也不能得到沈克山和沈家的任何认可,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外界看来如此高高在上,又形象良好的沈克山,真的会对自己动手。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裴筱埋怨地拍了把沈璁的胸口,“你要是说你只是担心我,担心沈克山做什么,我还能故意跑出去让你操心吗!”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两个人之间的不愉快,裴筱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的哭腔,听得沈璁心疼极了。
他双手将人紧紧搂住,等怀里的人安静下来后才低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上海滩,说沈克山一句手眼通天,神通广大,实在不为过。
但好在他们之前的确有过约法三章,沈克山也一直信守承诺,从来没有到马斯南路二十七号来过;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要单方面撕毁约定,至少家里还有一个喜伯这个自己最信任的人——
马斯南路二十七号,已经是沈璁能想到的,全上海最安全的地方了。
他总不可能每天带着裴筱去公司的。
就算裴筱愿意,他也清楚知道自己眼前正在做着的事情有多危险,他决不会允许裴筱参和进去。
“我怕保护不了你……”他抱着裴筱喃喃道:“但又不想告诉你……”
“……什么?”
沈璁的声音太轻了,裴筱一时没有听清,他下意识疑惑地问道,一抬头对上沈璁的眼睛,马上吓了一跳。
就算方才说起沈克山和窦凤娘的事情,沈璁也可以保持平静,可现在沈璁的眼神却痛苦极了。
这是裴筱第一次在沈璁眼底看到这样浓烈的情绪。
“要我怎么给你开口……告诉你……”沈璁说着,摇了摇头。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