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楼道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夏勇辉听高仁大喘气似的吁了一口,不免觉得有点好笑。他有心和高仁就法医办的安定性交聊几句自己的看法,但尸检过程中录着音录着像,不是扯闲篇的时候,抓紧完活是正事。
“给我大针加四号线。”他向旁边伸出手,等了一会见旁边没动静,抬头转向眨巴着眼看自己的高仁,恍然意识到不该用手术室里使唤护士的态度对待“师兄”,于是换了副诚恳的语气:“谢谢,大针加四号线,我准备关胸了。”
很快穿好线的针就递到了手里。这个小插曲让夏勇辉清楚的认识到,祈铭可以做的事情,他不行。别看高仁平时嘻嘻哈哈的跟谁都没脾气,但其实,小心思也挺重的。话说回来,要一点个性都没有的人,不可能给吕袁桥那种笑面虎管的服服帖帖。
到目前为止,他觉得自己接触到的市局同僚里,“最单纯的人”这一称号恐怕非祈铭莫属——看似脱俗,实际上是不懂得如何与各色人等相处,干脆一视同仁,全都冷脸以待。除了罗家楠可能也没人乐意奉陪,天天热脸贴冷屁股谁受得了?就听刚才那架吵的,但凡情商不是负值,怎么可能说出祈铭说的话?本来人家不觉着伤自尊的都得伤自尊了。
致死原因明确,尸检也省事。祈铭过来看他们已经开始缝合了也没多废话,一起干完收尾的活儿便去洗澡了。一起消毒时高仁不时瞄一眼夏勇辉的脸。感觉到总有股视线从旁边射过来,夏勇辉转头看着他,好奇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我那个……”高仁迟疑着说:“小夏,你不是内科大夫么?外科的活儿,我看你干的也挺好。”
夏勇辉叹息道:“我轮转完了本来是要留在胸外,但那个主任和我爸有过节,最后二选一的时候故意出题难,硬生生把我给刷下来了。”
“啊?这人怎么这样啊?”高仁听了倍感愤慨,“因私人恩怨耽误别人的前途?还配当大区主任?”
夏勇辉无所谓的耸了下肩:“嗨,人家业务上没的挑,是整个外科大区响当当的一根顶梁柱,就是院长也得卖他几分面子……再说了,人嘛,谁还能没点私心啊。”
“那你换家医院呗。”
“是啊,所以我换去仁和医院了,不过那年他们胸外不招人……其实也还好,在呼吸内科经常往胸外转病人,有机会跟台,不至于把知识都丢光。”说着,夏勇辉一顿,视线微凝,“而且我觉着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果当初不选择去仁和,我就遇不到罗家楠和祈铭,也不可能转行来做法医。”
高仁皱眉笑笑:“还当个好事啊,法医多辛苦啊。”
“干临床一样的,而且死了人还要担责任,被投诉被指着鼻子骂,甚至挨打……尽管大部分时候病人的死和我们医生一毛钱关系都没,可家属就是不依不饶,你可能没见过那阵仗,几十号人围着一具尸体,满眼都是算计着如何把死者最后一滴油榨干。”
擦干手,夏勇辉无奈叹息:“就像刚才那位受害者,不就是因为钱才横死家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摒弃了道德的底线,那可真遍地都是生财之道。”
高仁忍不住垮下嘴角:“是啊,我昨天看新闻,一群大爷大妈天天守在火葬场外面的路上,自制了拾取工具哄抢灵车里撒出来的硬币,妈呀,难道他们不觉得膈应?”
“我们科室以前说某药厂药药代——‘君子爱财,全靠胡来’。”夏勇辉低头笑笑,“有些人为了钱,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高仁瞬间摆出张八卦脸,神秘兮兮的问:“你……被潜规则过?”
夏勇辉无所谓道:“没有,我们科室那没几个男药代,还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眼瞧着高仁头顶隐隐约约竖起根八卦天线,夏勇辉嘴角一勾,想想刚才要缝合针线时被对方给的下马威,忽然生出逗逗“师兄”的念头:“我啊,喜欢你这样的,有肉,抱起来特别治愈。”
“???????????”
高仁活到现在就没被人如此直截了当的聊骚过——吕袁桥说的不算,那是两口子的情趣。眼下听夏勇辉这么一说,包子脸“腾”的涨红,人也直往后闪。在对方意味不明的注视下,他一路退到解剖室门口,把着门边干巴巴的挤出点笑:“我那个……我……我……我其实……我其实就是脸圆……身上……身上没多少肉了……”
——以前觉得小夏是只羊,现在看,原来是披着羊皮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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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押回来送审讯室,没过多会欧健那边打来电话,说刀找着了。罗家楠听那小子说话囔囔的,坏心眼的问:“这就哭啦?老三啊,不是师哥说你,当警察这点累都受不了哪成?”
“没……”那边一顿猛吸溜鼻涕,委屈得跟下一秒就要“嘤嘤嘤”似的动静,“……刚不留神铲碎一泡菜瓶子,差点没给我呛死,熏的我眼泪哗哗的……里面都长蛆了……有一只……有一只竖起来,我往哪去,它就朝哪边转……”
“闭嘴!”本来罗家楠饿的烧心,听完直接饱了,“赶紧把东西拿回来送鉴证提指纹,争取明儿一早就移交检察院。”
不容欧健继续抱怨,罗家楠挂了电话推门进审讯室,拽过把椅子往嫌疑人跟前一坐,老神在在的拿手机敲着腿:“自己说吧,怎么进去的,因为什么吵起来,都吵了什么,怎么拿的刀,怎么捅的人,捅完他什么反应你又干嘛了,刀怎么扔的,啊,慢慢来不着急,一点点都交待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