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鉴证对弹头的分析以及罗家楠提出的思路,本案的嫌疑人排查范围可缩小至有军队背景的人,还是从死者身边的人开始排查,能接触到道具枪的必定是和剧组有关的人。”
陈飞说着话,视线在罗家楠脸上稍作停留,感觉这小子今天萎靡不振的,一点也没有往常那种找到案件突破口的兴奋劲儿。大概率是和祈铭吵架了,要不就是被老爹熊了,不过以他的经验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散了会,陈飞叫住蔫头耷脑的罗家楠,借口蹭烟抽,实则是想关心下对方。打从上次罗家楠吐了自己一身血,他一听说罗家楠和祈铭闹别扭,心就得忽忽悠悠往上提。怕了,真怕了,罗家楠气性有多大他心知肚明,尤其是搁祈铭那,打不得骂不得的,有火只能往肚子里憋,日积月累,可不得给憋出血来么。
点上烟,罗家楠闷头抽着,耷眼盯着安全通道里的垃圾桶,直勾勾的,仿佛那上面开了朵花似的。
“诶,你爸昨儿给我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呢。”不好直接问罗家楠因为什么一脸丧气,陈飞搬出罗卫东挑话头。
眉头要皱不皱的,罗家楠没好气道:“下回您就跟他说,有空我一准回去,催什么催,催命!”
陈飞故作不悦状:“呦呵,翅膀硬了是吧?臭小子,那是你亲爹!有这么说自己爹的么!”
罗家楠不服气,脖子一梗:“他当兵的时候一年一年不着家,我妈说什么了?后来转业回来了,家里的事儿还是一点儿心都不上,我都上初中了,他还去小学给我开家长会!现在退休了闲的没事干想起管我来了,早干嘛去了!”
听着那明显是迁怒于人的话语,陈飞心说看来这股气儿憋得不小,而且百分之百是跟祈铭赌气。于是顺着话茬,他继续说:“你爸当兵那会是保家卫国,做特警是为了保护老百姓踏实过日子,他不想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啊?再说你也没少给他添堵,拿着你爸的警棍去学校打人结果进分局了,害你爸差点脱警服,这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嗨,那都哪百年的黄历了,您提那个干吗啊?”
面皮一紧,罗家楠偏头望向窗外。以前跟祈铭吹牛逼的时候拿这事当光荣,可被长辈提起却是不免羞愧。当初是他爷爷低头求人才没给他行政拘留,要让他爸处理,估计得给他扔局子里待几天醒醒脑子。
“所以说啊,一家人得互相体谅,谁还没个给谁添堵的时候?”言语间陈飞有意把话往给罗家楠解心头疙瘩的方向说:“嗨,也别说你了,就这么些年我也没少让老赵跟着我屁股后头着急上火,哪回我骂完领导不是他给人家赔笑脸找台阶啊?”
这话给罗家楠逗乐了,嗤出口烟说:“是,您就去那管杀不管埋的。”
“有老赵给收拾残局,我怕啥?”
“啧,瞧瞧赵政委给您惯的。”
“活该,他自己乐意。”
“对对对,都特么是自找的。”罗家楠仰脸长叹了口气,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感慨到:“我有时候就想,瞎操那闲心干嘛,谁心里还没点主意呀是不是?有些事告诉我呢,我就听着,不告诉我,拉倒,爱他妈怎么着怎么着。”
话已至此,陈飞觉着可以单刀直入了:“怎么了这是?又和祈老师置气了?”
罗家楠抬手挥散烟雾,故作满不在乎道:“没,跟他置气我这血可不够吐的。”
陈飞并不追问,点点头语重心长道:“知道就好,有话摊开了说,别憋着,两口子过日子哪有铲子不碰锅沿的?而且就你这狗脾气,换个人早跟你散伙了,可人祈老师呢?从没在外人面前说过你半个不字,一天天知冷知热的关心你惦记你,你可知足吧啊。”
——我知足,可我真憋屈啊!
罗家楠现在彻底感受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正如陈飞所说,在旁人看来是祈铭一直在迁就他,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脾气臭毛病多,一没钱二没权,学识修养跟祈铭差出半个赤道,这人家都能守着他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说感恩戴德怎么也得是心存感激,就算偶尔被祈铭气得上蹿下跳也是能迁就便迁就。可祈铭决定跟林阳合作这件事又的的确确的碰触了他的底线,他想迁就也迁就不起来啊!
猛嘬了口烟,他抬眼看向陈飞:“陈队,我问您个问题。”
“说。”
“要是赵政委和贾处合计个事却没告诉您,您生气不生气?”
陈飞和老贾不对付,这是局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当初乔大伟调后勤老贾那还卡了一道,给陈飞气的,冲到七楼后勤处找老贾拍桌子,据说震得九楼局长杯子里的茶水直画圈。
提起老贾陈飞就想皱眉头,眨巴眨巴眼犹豫道:“那得分什么事儿了。”
“比方说……”罗家楠琢磨了几秒,“哦,他俩做主给曹媛调去分局刑侦支队?”
“丫找死呢!”陈飞俩虎眼猛地瞪圆,“老赵敢背着我和老贾鼓捣这事,我特么让他俩一起见你爷爷去!”
看吧,罗家楠心说,刚还一家人相互体谅呢,这又要送人家去见我爷爷了。所以说事儿没落到自己头上都明白着呢,真摊上了,才知忍字头上一把刀。
陈飞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来劝人不是来搓火的,刚想往回找补,电话响起。勤政爱民的市委领导节假日不休息,要听案件进展,他得过去汇报。想说带罗家楠过去一起刷个脸,可罗家楠顶腻味伺候领导,借口说还得排查嫌犯信息,转头钻回了办公室。
刚坐下没多会,罗家楠桌上的座机电话响起。抓起来往颈侧一夹,他问:“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