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不知是哪个字触动到她,睫毛轻轻颤了颤,眼波平寂,“我只是奉命行事。晚晚……”
云晚满是厌嫌:“别叫我晚晚……”
嫦曦不恼,反而笑了笑,逼近几步,指甲缓缓在她光洁的下颌坲过。她指尖冰冷,激得云晚浑身一抖,汗毛倒立,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你与魔尊即将大婚,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她笑着说,跟着压低声音,“就算不给墨华看,也要给谢听云看,你说对吗?”
云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嫦曦笑意温和,对婢女命令道:“伺候云晚仙子宽衣沐浴,切莫怠慢了。”
“是。”
几个人同时上手,看样子是要强剥。
云晚狠狠甩开她们,不再倔,没好气地瞪回去:“不用,我自己来。”
她没啰嗦,三两下脱光衣物没入池中。
温热软绵的灵泉水包裹着每个毛孔,舒服归舒服,云晚也不敢大意,谨慎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婢女低眉顺眼,一个往水中铺洒花瓣;一个往她后背涂抹香露,很快,身上就被各种香气淹没,鼻尖齁甜,刺激得云晚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云晚本就是极阴体质,加上魔界阴寒,气息与之相冲,嫦曦生怕她身体有恙影响接下来的计谋,随手引燃沐阁内的所有烛火,又在她周身施布灵息,偌大的汤池顿时变成汗蒸房,热得她全身冒火。
云晚忍不住冷嘲热讽:“我看你煮熟我得了。”
嫦曦瞥她一眼,拂袖挥灭墙壁上的燃烛。
“自古邪不压正,你这般助纣为虐,最后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嫦曦缄默不语。
云晚佯装自然地劝解着:“与其跟着墨华讨天下憎恨;还不如回到昆仑宗继续做你那人人爱戴的大师姐。”说罢这话,云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嫦曦的脸色。
她垂着睫,水雾弥散,五官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
云晚本以为嫦曦不会搭话,哪承想耳畔传来她低浅的嗓音:“我偏要跟着他,讨天下憎恨。”
云晚兀地愣了一下。
嫦曦自知失控,别开头未再与她对视一眼。
她哪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哪会不知道墨华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她心知肚明,却也乐得被他利用。
追忆往昔,嫦曦还只是一个年仅六岁的稚童。
因意外与血菩提结缘,便成为众矢之的。无知的平民视她为不祥;从道的修士更是处心积虑。最后,她的双亲以五十两白银把她卖给恶道,让她成为整个小山门的药库。
那时的她还太小了。
小到自身的血难以供养血菩提,更别提这些人日复一日地索取。
嫦曦犹如一口井,到最后井水榨干,只剩下干涸脆弱的躯体。
只记得那夜深雪。
墨华手持长剑孤身前来,杀了小山门百余口弟子,又一把焰火烧了整座山头。
嫦曦本以为在劫难逃,未曾想他把她裹在怀里,踩着雪印一步一步地离开。
自从被血菩提捆裹住手臂,就连娘亲都没再抱过她。
他教她写字,读书;教她五行运转,天地奇脉,偶尔也会带她赴往人间城,看看灯会与放飞风筝。
修道者的童年短暂,那却成为她最快乐无忧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