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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如温在离轻狱中整整关了三日,一日十二时辰,小窗外的天光自最初浅白色晨曦逐渐转亮,耀至极处时又慢慢将凌人光线减弱,将熄、将熄,最后变作深紫的夜光,把本就陷于幽邃晦暗的离轻狱按入最暗时又一点点转亮,由此周而复返了三回。
清凌日日都会来为她下一道真言咒,一问林中与魔王交谈之事,二问她与魔族的关系,揪着这两个核心问题颠来倒去地问,偶尔还会忽而拎出个小细节来诈她。
江如温时而会被绕进去,好在她与魔族确实无多少关系,清凌只知她在月来岛上被魔修挟持过,却无法得知具体是怎样个“挟持”法——每每问及此江如温总能迅速反应并且从“问题圈套”中跳脱出来。
若素奉令主之命任为此事主审,他主张动刑撬开江如温的嘴。
清凌作为其副手,屡屡以已施过真言咒为由百般劝阻,他认为关于若素想动刑的理由,审讯是假,发泄出气才是真,
“你无凭无据,仅凭自己一念猜测,肆意对仙门的弟子动用私刑,若此事闹大,往后仙门和神都之间该当如何?”
若素闻声拍案而起,“如何叫无凭无据?椿筠亲眼目睹其私会魔修,如何就无凭无据了?”
“你越说越过分了,怎么就还用上私会二字了?”清凌正抓着满桌凌乱不堪的薄箓寻一支不小心滚落的狼毫。
那堆薄箓是他们连问三日的成果。
若素衣袂一带,砸碎了这三日来第十七个杯盏,“若非私会,怎得偏生妙莺被拧断了脖子,她倒是一点事情都没有?我昨日夜里算想明白了,他们一个在内一个在外,通风报信里应外合,来残害我的弟子,搞不好群青的死也同他们脱不了干系!”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事?”江如温靠在木椅上,扬了扬颈间未及时处理而开始溃烂的割伤,“这不叫伤?我如今莫名其妙被关在离轻狱三日整,这不叫事?你弟子的命叫命,我的命就不叫命了?怎得死里逃生回来反倒还成了帮凶?众所皆知,沈妙莺于光天化日之下被万骨魔王所害,椿筠和我亲眼目睹,怎得你口口声声要给沈妙莺报仇,却只敢在这审我一个被无辜牵扯进来的仙门弟子,怎么不敢去寻魔王报仇?”
接连三日的高负荷审问算是让她摸了个明白,神都手上无凭无据,完全是借着仙门的掌印仙籍还未送来的空档在“私审”,如此境况,想要洗脱嫌疑,不被当作离轻狱的犯人对待,必得跟他们坐在同一个高度,比方他们摔东西,自己就需要将气场撑住,半点不能让神都的人捞了便宜。
若素抖着袖子朝里间瞪了一圈,没寻出来反驳之言,只得拍拍桌案将连带的墙壁都震得微颤,“强词夺理,雌黄之辩,仙门的人好生卑鄙!”
“长老注意言辞。”清凌从桌底下摸出支狼毫,一手扶着桌角,半躬身子探出头来,“切莫妄言。”
若素闻声将目光锁定到清凌,“你已东拉西扯询问三日有余,寻个仙籍掌印哪里要得了三日?我瞧着八成是仙门的人忌讳她与魔修有牵扯,干脆将她扔这儿了。若仙门的人迟迟不带仙籍过来,该当如何处置她?”
清凌坐直身子俯首吹了吹沾满桌底灰尘的笔杆,抬手摆了摆将眼前细尘挥尽,“若如此,自然该咳咳,你是主审,你说了算。”
“这不就成了?”若素眉间一松,坐回座上翘起一只腿架着,转眸看向对面的江如温,“自仙门到神都,不过寻个仙籍,绝用不了三日,你师尊怕是不要你了。如此,神都正式将你收为阶下囚,勾结魔修,残害仙族,我且判你,三十仙鞭,剖去灵根,此生不得再踏入仙族半步。”
清凌将吹干净的狼毫放回到桌上蘸墨,听毕若素之言不禁薄唇微张,怔怔地仰头看向他,薄箓记了一半,笔尖的浓墨滴落将宣纸洇黑一块,“长老”
“我意已决,明日辰时于离轻台上,我会亲自前来剖去她的灵根。”若素见他还欲再辩,立即起身踏出了里间。
江如温瞪着那道匆匆走远的灰白棉袍,忍不住沉下脸,“清凌。”
清凌盯了眼被浓墨染黑的宣纸,手掌一收将其揉成一团,冥想半日才张口,“没办法,这三日里我至少给峰主送了五道传音符,那边却仍旧没有动静。”
少女闻言缓缓垂下怒视的目光,抿着朱唇看着自己的鞋尖默了好一阵,“我是不是被仙门抛弃了。”
轻弱的嗓音在离轻狱内响起,清凌手里的笔杆在纸间飞速舞动,听见此言僵直的脊背微抖一下,眸光闪了闪漏出几分短暂的惊慌失措,须臾掩去面上慌张,眸光沉淀重回先前的镇定傲慢,“不是。”
第四日清早,安描在珠远峰山脚下的青石凳上坐着,临近年关,北风簌簌,将至辰时宿雾也还未散,她最初用膝盖支着手肘托腮而坐,凝神半日心中慌意依旧,于是变作了侧躺,妃红裙摆拖到泥地上了也不管,兀自悄声叹气。
今日是郑希陷入同心阵的第七日,期限将至,可通山小径犹然无人影归来。
向琅自珠远峰山顶绕了一圈,垂眸时忽而瞧见山脊处石凳上的一摊妃红,凌空御剑腾下,“安描?你在珠远峰做甚?”
安描忽闻人声,搁在石凳上的手肘拐得一空,登时惊叫着侧身翻了下来——妃红落地,“哎唷!师兄?我来睡个回笼觉,房里床榻太软了,这儿的青石凳刚刚好。”
向琅上前两步攥住她的小臂将人扶了起来,妃色裙摆蹭满褐色泥浆,黑一块黄一块沾得极难看,唯腰带上一块闪着细光的牌子流彩氤氲,别具一格,“你腰上挂着什么?”
“我的玉佩,别人送的香囊,还有”完了。安描低头细细数着一排挂饰,摸到江如温的仙籍时蓦地僵愣住,“完了,我把小师弟拜托的事给忘了。”
“他拜托你什么事?”向琅瞥了眼仙籍,不甚在意,“山上只寻到何皎皎和殷无恙,其他人呢?”
“你是想问谁?”安描的声音有些发颤,看看捏在指尖的铜牌,又看看面前的向琅,瞬时放弃了抵抗,脸色一下子垮下来,咧开嘴眉眼皱成一团,眨出两滴泪,“你问小师弟的话,他可能快死了,你要是问江师侄的话,她可能也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