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沉四岁时,苏卓然病情突然加重,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几乎是吊着一口气在活。
小路沉还不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近妈妈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太好,眼红的时候多了,笑的时候少了。
这天,本来说好的妈妈来接他上学,没成想来的是爸爸,爸爸直接把他送到了爷爷家就离开了。
小家伙平日里不是爱哭的性子,可今天玩了一会儿之后莫名其妙开始找妈妈,背起小书包之后,爷爷抱着他怎么也不送他去找妈妈,小家伙扁着嘴,委屈巴巴哭了起来。
路淮津赶到医院时,老人已经被推到了抢救室,呼吸衰竭、多脏器衰竭,必须立刻插管,上呼吸机。
苏卓然大口呼吸着,却费劲摆手阻止了。
医生把家属叫进去时,陈听和陈可一起进去,第一眼便瞧见老人如同即将燃尽的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去呼吸。
陈可和陈听一起偏头,眼泪掉着,止不住。
苏卓然咳嗽了两声,张大嘴用力呼吸着,随后扯出个笑,“你们俩……过来。”
陈可过去抓住苏卓然的手,“外公……”
“别哭,孩子。我已经很厉害了,多活了那么多年。”
陈听泪眼婆娑,瞧着他,“外公,咱再治治吧,行不行?小沉还没长大,您再等等,行不行啊?”
苏卓然摇了摇头,盯着天花板上的灯,被晃花了眼,“最近经常梦到你外婆,她说了好几次她太无聊了,凑不齐一桌子麻将,跟我闹脾气呢。”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喘得厉害,顺了一会儿气之后,才接着说:“你们俩现在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我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我一个男人,大老粗,没好好照顾你们,好多东西也没法教你们,让你们受委屈了。”
陈听摇着头,一个劲儿抽噎着。
陈可拍了拍因为剧烈咳嗽、缺氧而喘不上气的老人,哽着说:“您别说了,别说了……”
苏卓然攥紧她的手,微微闭了眼,“所以,我寻思着,离开前给你们送份礼物,你李叔他、他到时候会替我给你们。”
这句话近乎耗尽了他身上全部的力气,他就这么有一口没一口气喘着,痛苦地闭上了眼。
心跳停止是在一小时后,一家子人近乎全围在了病床周围,送他最后一程。
陈听哭到眼睛几乎看不清,心疼得不像话,外公那么好,为什么最后一程却走得并不安详。
医生宣布死亡时,陈听瞧了眼时间,夜里九点十三分。
她站起身,额头抵在路淮津胸口,小声道:“他不痛了,对吗?”
路淮津摸着她脑袋,温声道:“他去找外婆了。”
去殡仪馆、找先生瞧日子,下葬,这一切都似乎缓慢又急促,陈听这几天近乎没睡着过,总是昏昏沉沉的,只知道路淮津在一旁不停地打电话。
小路沉看着她这样,总是满脸担忧,过来用自己的脸蛋贴贴陈听的手心,小声说:“妈妈,你不是最喜欢捏我的脸了?我给你捏,你开心点好不好?”
陈听扯出个笑,眼泪莫名其妙又掉下来:“好。”
等到事情近乎都忙完时,李叔想起了苏卓然之前交代的事儿,叫了陈听和陈可过去:“之前老爷子给你们准备了礼物,特意交代我的,让我一起给你们。”
姐妹俩点点头,坐上了车。
李叔将车开得极稳,随后便到了离老宅不远的一块地。
不大的面积,凑近了一看才知道,里头种的,是蜜瓜。
李叔笑着说:“这里头的全是他种的,说你们姐妹俩小时候最爱吃哈密瓜,非得亲手给你们种出一片来才行。”
陈听愣了愣,长大后,她每次问起外公爱吃什么,他总
会说哈密瓜,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哪是老人爱吃,分明就是她们俩喜欢吃。
陈可更是红着眼,梗着脖子说:“他瞎折腾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