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仗。这才是她的作风。
所以,她略一思量,就朗声说:“大当家此举真的是为竹溪山好么?”
罗皓不解,便问:“陈姑娘此话什么意思?”
“竹溪山山势复杂,来山上几年的人未必敢夜晚行路。今夜虽月朗星稀,你让二公子上山,岂不是置二公子于贼人之手?二公子有事,张家、陆家、临邛府、眉州、成都府都不会善罢甘休。大当家认为呢?”陈秋娘朗声说。她有那么瞬间怀疑罗皓是否与清时一伙,所以,她必须要这样说,以便于了解罗皓的真实想法。
罗皓听了陈秋娘这一番话,直直摇头,说:“多谢陈姑娘提点,罗某这是一时情急,未曾想到这一点。”
陈秋娘见他这般,便知他确与清时并非一伙,便说:“那就请大当家稍安勿躁。请亲自与二公子合计之后,再行事。”
“可是你——”罗皓面露难色。
陈秋娘一笑,说:“他们环环相扣,目的就是要引二公子去凶险处,除掉二公子。在二公子没来之前,清时也舍不得杀我的,对吧?”
陈秋娘说到后来,朗声问身后的清时。清时咬牙切齿,说:“少废话,再动我就杀了你,大不了我与九凤一同死了,也有你陪葬,让张赐尝一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清时演得一手好戏啊。什么凌九凤,什么自杀重伤,什么为竹溪山忏悔,全是你背后那人要你布的局吧。他知道张赐聪敏,行事周密,会在和谈时布下天罗地网,所以就让你拖延,破了张赐的布局,让他显山露水。而你假意忏悔,自杀,搬出凌九凤,劫持我上山,让二公子以为你不过是气急败坏,私自劫持我罢了。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布局吧。”陈秋娘朗声说。
她其实没有定论,只是这样怀疑,但她就是要这样说出来,破了他们可能的局。这话既是破局,亦是说给张赐听的。因为不消片刻,张赐定然就会知道陈秋娘所言,那么无论如何行事都会十分谨慎。
“闭嘴。”清时气急败坏,手一抖,匕首在她脖颈间带来一阵刺痛,边有热热的液体滚过冰凉的脖颈。
罗皓喝道:“清时,她是无辜的。”
“她屡屡坏我的事。她无辜?”清时咬牙切齿,匕首抵在她的腰间。又低头对陈秋娘说:“你不怕死么?这么肆无忌惮。”
“我自然怕死。但面临险境,跪地求饶不能解决问题,我又怎么会面露怯色?再者,二公子不惜以身犯险来救我,我哪怕赔上性命,也不能辜负了这份情谊啊。三当家真是问得奇怪。”陈秋娘平静地说。是的,这就是她真实写照,她可以柔弱,可以低调,可以高冷,可以愚笨,那都得看值不值得。她作为江云,一生悲苦,遇见的欺压太多,少不得事事都算计,时时都问一个值得不值得。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至于怕与不怕,在她的字典里不是没有。但是她向来只问值与不值。
清时没再说话,罗皓亦没喊话,只吩咐匆匆赶来的二当家、四当家、五当家跟着清时,看着这种局面。同时,要求六当家与八当家通知各大头目对竹溪山各处岗哨进行盘查,务必找出可疑之处,可疑之人。另外,他亲自带了七当家连夜下山去渡口见张赐。
“你真是好得很啊。”清时咬牙切齿地说。
陈秋娘见局势还在掌控之中,她该做的也都做了,索性就不再理会清时,一言不发,任由清时挟持着往山谷里去。
一路下山,尽管月色朗净,皓月凌空,但由于走的是枝繁树密的山间小路,视线颇为不清,再加上山谷里起了薄雾,陈秋娘被清时拉着往山谷里走,一路踉跄。终于到了谷底,才有一处开阔之处,山间小溪水淙淙流过,月光碎了一地。
清时也有些累了,拉了她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你猜张赐会不会来?”清时在休息的间隙问。
陈秋娘不做声,她知道清时现在心里没底,在询问她答案。
“哈哈,我猜他会来。他派人暗中保护你,为了你,重伤未愈就前来救你,而且还重兵围困,调动各方人情,连私藏的武器都拿出来了。”清时少年人特有的声音里有一种寒霜般的阴鸷。
陈秋娘则是一愣,心里抑制不住地此起彼伏,只隐隐有一种期待,却又立刻说服自己:张赐此次前来,不过是有他的谋算罢了。
“说实话,我一开始还想你这样面黄肌瘦的小丫头,虽然说长得还算不错,但见惯环肥燕瘦的张家二公子怎么会对你情有独钟。不过,后来,我算是知道了。你才九岁,却聪敏到让人嫉妒,恨不得掐死你,却又不时时处处想着若是你,又会怎么做,让人一见难忘。所以,我肯定张赐会来。”清时有絮絮一阵。采用了多种证据,只为证明张赐一定会去贾罗山救她。
可是他找再多的证据,他也不是张赐,所以,他根本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服。
陈秋娘十分疲累,又加上脖颈上的伤很疼,更何况现在没必要跟清时说话,所以,她便一言不发。
“你就不怕张赐不来救你么?”清时不甘心,又提了这样的问题试图从陈秋娘口中得到一种十分肯定的答案。
“他来了竹溪山湖,为我重兵围困,我就心满意足了。不太求其他。此刻唯愿他平安即可。”陈秋娘缓缓地开口,说的却是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