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宗偏偏装出不认识她的样子,又说一遍:“小姐,我要买那副珠环。”一面说一面却滑稽地朝她眨眨眼。
在白蕙印象中,继宗从来严肃正经,今天这淘气幽默的样子,把这些日子来已经不会笑的白蕙也逗得颊上现出那对 浅浅的笑涡。
继宗看得呆了:“啊,蕙,终于又看到你的笑,你知道我多么、多么爱看你笑!”他在心里疯狂地呼喊着。
这时,白蕙也故意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问:“先生,你要什么?”
继宗回过神来,指着角落里白蕙的那副珠环说:“我要买这副珠环。”然后瞟一眼柜台旁的另一位姑娘,见她正和一个熟人在打招呼,并没注意他们。他又低声对白蕙说:“我看见过一个姑娘戴着它到百乐游艺场去。”
白蕙脸红了,这么说,他认识这是我的耳环。
白蕙打开柜门,取出珠环,放在柜台上。
继宗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又从皮夹里拿出钞票,正要交给走过来收钱的任小姐时,有人在旁边拍了他一下:“继宗。”
继宗一看,竟然是丁文健,他招呼道:“丁伯伯,你也来了。”
白蕙也看到丁文健了。她觉得自己突然不自在起来。她知道今天这次义卖是全市性活动,一些市政府官员、大商人、大企业家、大银行家、大明星等社会名流都会到场,以显示他们对社会福利事业的关心。但她没想到丁文健会早早地来到自己的柜台前。
丁文健并没招呼白蕙,甚至没看她一眼,就象不认识她似的。他指着已放在柜台上的那副珠环问继宗:“是你买的?”
继宗点点头。
“把它让给我,行吗?”丁文健认真地说。
这句话一出口,继宗和柜台里站着的两位姑娘都怔住了。任小姐完全不明所以,“白蕙却心中了然,只有继宗半明白、半糊涂。他想,难道他也知道这耳环是白蕙,是他的女儿的?但,不管怎么说,我要这副珠环。
这位平时惯于谦让的人,虽然心中想要坚决拒绝丁文健的无理要求,但嘴上却说不出口,他只好吞吞吐吐地说:“这,这,可是,丁伯伯,你买别的不行吗?”
不行啊,年轻人,文健在心中自语,你知道这副耳环对我意味着什么?……穿着一件浅蓝色旗袍,戴的就是这一副两滴眼泪似的珍珠耳环,象一朵蓝色的云,飘了进来,可,那朵云,被我,击得粉碎了……
“继宗,你就让给我吧。你们年轻人可挑选的首饰总比我们老头子多啊!”丁文健说得理由充足。
继宗还是不想让,又不会说拒绝的话,只好沉默着。
一直在看着这一幕的任小姐,开玩笑似地说:“两位先生,我出个主意,这副珠环,你们一人买一个,不就行了?”
还没等继宗表态,丁文健就爽快地说:“这位小姐说得对,就这样吧。”说着,拿出支票本,根本不问珠环的标价,撕下一张支票,随手写了个数字,递给任小姐。又取过柜台上的一只珠环,放到口袋里。
继宗再也没办法,他只得交了钱,取过另一只珠环。见丁文健还在这个柜台前观看柜橱里的展卖品,他就先走开了。
任小姐早已拿着丁文健开出的那张支票,激动地蹿到隔壁柜台上去了,告诉那边的小姐,大名鼎鼎的恒通公司总经理丁文健来了,你们看,花了这么大的价,买了一个只值五元钱的珍珠耳环!看看,人家大老板出手就是大方!
见柜台后只剩白蕙一人,丁文健掏出那只耳环,推到白蕙面前说:“这是你妈妈留下的,把它收好,不要再拿出去卖。我相信,继宗也是为你买的,另一只会回到你身边。”
丁文健走出大殿,离开了义卖场。
义卖过后的又一个星期天,下午,继宗来到白蕙的小屋。
他进门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首饰盒说:“阿蕙,这个给你。”
白蕙吃了一惊,自从继珍那天把她拉到家中,说出一番实际上是代哥哥继宗求婚的话后,白蕙见了继宗就有些紧张。那天在那种情况下,她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但她也没说同意,因为她确实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继宗,她心目中的爱人并不是继宗,毋宁说,继宗更象是她的亲哥哥。
但当时没坚决拒绝,会不会使继宗兄妹就误认为她已同意了呢?这使白蕙有些担心,继宗兄妹会不会再一次提起这个话头呢?
如今见继宗掏出一个首饰盒,她真吓一跳,如果里面是继宗表示定情的戒指或其它信物,那可怎么办?要当面拒绝这个身患重病又对她一往情深的人,真有些于心不忍。
见她畏缩着不敢接的样子,继宗故意挪揄道:“怕我送条毒蛇给你?打开看看嘛,它不会咬你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