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想起了养在别人家的亲闺女,何小红面上终于有了笑意:“嗯,我倒没啥好不放心的,他们家对我闺女好得很,养得白白胖胖的。我瞧着,整个生产队没一个孩子比我闺女更俊的了。”
“那不就行了,你还担心啥啊!走走,赶紧回娘家去,回头我把月饼和水果硬糖匀给你些,你带回家哄俩闺女去。”
何小梅赶紧趁着拉过她姐往娘家去,她其实听懂了她姐的意思,本来就是不想让亲闺女留在家里吃苦受罪,这才没把孩子换回来的。结果呢?换回来的孩子没吃多少苦头,反而享起了福,过得比前头俩亲生的都好,也难怪她姐接受不了了。
可事情都这样了,还能咋办啊?当时提出来只是个工作上的小失误,可隔了两年多时间再提这事儿,哪儿还能轻易揭过去?
“兴许你家我大娘就是兴头来了,谁让你一直没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呢?没孙子稀罕,她不就稀罕孙女了?你要非问为啥独独稀罕那孩子,理由也简单,你看看这生产队,谁家不是紧着小的疼?你看咱爹妈,不就最疼小军了?这不还是因为她也没孙子可抱吗?我说姐你也争口气,赶紧再怀一个。这回一定要生个儿子,你看大娘她还稀罕那孩子不?”
这番话总算是安慰到了何小红,让她重新对生活燃起了希望。
很快,姐俩就来到了何家院门口。
何家父母操劳了半辈子,一共生养了五个儿女。老大和老幺都是儿子,起名何大军、何小军。中间是仨闺女,分别叫作小红、小梅和小花。
五个儿女里头,大儿子何大军娶妻已逾十年,现有俩儿子;大女儿何小红七八年前就嫁出去了,嫁的是本生产队的苗家,婚后接连生了仨闺女;二女儿何小梅打小就聪明会来事儿,长得还出挑,早几年托人在卫生所里找了个活儿,之后又找了个公社干部家庭出身的男人,因为结婚还不算太久,至今还没生孩子;三女儿何小花原先在公社高中里念书,今年夏天刚毕业,想法子给安排了个老师的工作,目前全家都在为她的亲事操心。
还有最末的小儿子何小军……
“你咋又上我家来了?”才刚满七岁的何小军鼓着腮帮子站在院门口,拿手指着向自己走来的何小红,“你又不是没家,咋老往我家跑?你走!我不欢迎你!”
身为何家的老来子,何小军的受宠程度远超他两个侄儿。事实上,他的到来本就是个意外,在他之前,他大哥大嫂就已经生了俩儿子了,这当叔叔的年岁比侄儿还要小,自是不懂得谦让。不过,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实属寻常,何小军也没太出格。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何小军并不讨厌俩侄儿。事实上,他最反感的人,就是跟前这个时不时就跑到他家里打秋风的大姐何小红。
何小红“腾”一下脸红了,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
可何小军并不懂得见好就收,抬眼看到何小梅手里提着的东西,忙高兴的冲上来:“二姐!二姐你又带啥好吃的来了?给我给我,我拿去给大兵小兵分着吃!”
“等等,你先松手!哎哟你这孩子……”何小梅又不能真跟小弟较劲儿,最终还是她先松了手,由着小弟抢走了月饼和水果硬糖。
及至小弟拎着东西跑进了院子,何小梅才扭过头安慰大姐:“姐你也别往心里去,小军这孩子就是被宠坏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有时候还真的不能全赖人家孩子。
何小军今年也不过才七岁,他出生时,何小红已经嫁人了。因此,兄姐里头,他只对这个大姐最陌生。偏何小红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从不往娘家拎东西。
不拿东西回来也就算了,她还经常从娘家拿东西走。
身为家里最受宠的崽,何小军特别讨厌这个大姐,平常在村里碰着面,从来不叫人,每回在家里瞧见人,还要当面数落一通。
偏生,何小红的大女儿也快七岁了,她还能跟比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娘家幺弟一般见识?正好二妹递了梯子过来,她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低垂着头走进了院子。
因为何小军瞎嚷嚷了一通,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穿着破旧围裙的何母从灶屋里走了出来,瞧见俩闺女来了,忙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堆起了满脸的笑招呼俩闺女去堂屋里坐,又喊大儿媳出来帮她看着灶上的东西。
等何小红进了堂屋,就看到小弟已经拆了纸包的水果硬糖,跟大哥家的俩儿子,你一颗我一颗的分得正高兴。至于另外的那包月饼却是被搁在了大木桌上,显然对于小孩子而言,糖果的诱惑才是最大的。
何小红瞧着眼热,她那俩闺女啊,吃糖的次数真的是一双手都数的过来。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何小军一脸警惕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马上招呼俩侄儿往里屋跑去:“把糖都带上!别叫人抢走了咱们的糖!”
防贼般的做法,显然大大的伤害到了何小红。
可没等何小红缓过来,就听何父语带诧异的问道:“今早公社那头不是还上生产队来给烈士家属发了慰问品?东西呢?”
何母也一脸热切的看了过来。
“我……我没见着……”何小红支支吾吾的开口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瞧着,她倒是看到了不少东西,中秋月饼就不用说了,还有白毛巾、搪瓷缸子、搪瓷脸盆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