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慨。到1988年2月,迈阿密和坦帕的大陪审团已握有诺列加进行毒品交易活动的证据,足以对他进行起诉并定罪。当时,乔治·布什副总统曾告诉我决不能和他谈交易而放弃起诉,让他逍遥法外。
我那时是国家安全顾问,对一场起诉一个“友好国家首脑”是否明智的争论只能进行调解。我们已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政府已准许进行起诉,但我们仍在给诺列加报酬,禁毒局甚至还给他一封嘉奖信。政府终于对诺列加采取了清楚明确的立场。所有美国机构都不能用他。他不能在受到刑事起诉的情况下,同时还在美国机构供职。
在起诉之后,巴拿马人民以为美国随时准备帮助他们除掉这个邪恶的独裁暴君,于是纷纷拥上街头,进行反诺列加的游行示威。诺列加的反应是甩掉另一个傀儡总统埃里克·德尔瓦莱,以教育部部长曼努埃尔·索里斯·帕尔马取而代之。此时,乔治·舒尔茨主张采取积极行动,包括进行军事干预来除掉诺列加。国防部长弗兰克·卡卢奇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比尔·克劳海军上将都不同意。他们认为,诺列加尽管可恶之极,但我们不能无端地动用美军来除掉他。这点可能会使某些人吃惊,实际上军方未必赞成以武力来达到政治目的,除非万不得已。知识界尽可以说我们必须“有所作为”,外交官可以接连不断地发出外交照会。但是,到头来,带回运尸袋并不得不向死者双亲说明原因的是军方。里根总统确实从来没有考虑过在没有遭到直接挑衅的情况下入侵巴拿马。他认为,美国应当避免让人看成是横行霸道的“外国佬”,不能因为我们不喜欢巴拿马人处理内部事务的方式就悍然入侵巴拿马。况且,那里还没有严重的共产党威胁的隐患。
我仔细想过,如果我们卷入巴拿马事务,除掉诺列加也解决不了问题。他的权力基础是巴拿马国防军。当我们搞掉了诺列加,就会有另一个巴拿马国防军的歹徒起而代之。何况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一个白马王子,可以取代诺列加和他的心腹部下。作为国家安全顾问,我开过好几次政策审议小组会,试图物色一个比诺列加略胜一筹的巴拿马国防军军官,或找到一位能顶住巴拿马国防军反对的巴拿马文职领袖。当时,中央情报局的情报活动负责人告诉我说,该局已找到一个救世主,一位诚实的反诺列加的自由主义者,他或许能帮助推翻独裁者。这位楷模人物是谁?我要知道。我被告知,他就是当时与诺列加不和的巴拿马驻以色列大使兼武官——爱德华多·埃雷拉·哈桑。
中央情报局偷偷地将哈桑带出特拉维夫并送到华盛顿。我在白宫办公室会见了他。他原来是一个大方、可爱和精明的人。哈桑谈起诺列加的劣迹头头是道,尽管他说话时老是“我……我……我”的口吃。然而,在他的谈吐中没有提及“自由”和“民主”的字眼。我的结论是哈桑是又一个诺列加,只是更圆滑一些。哈桑返回以色列,但诺列加已风闻他的美国之行并撤了他的职。中央情报局把他弄回美国,给他帮助以便日后可能有用。
随着里根时代在1989年1月宣告结束,布什总统接下了诺列加问题。诺列加这个暴君继续表现出他对民主的蔑视,用暴力对待政治上的反对派并实施大规模的政治逮捕,他中止了1989年5月的选举,因为他的反对者吉列尔莫·恩达拉看来要当选;诺列加还指使他的巴拿马国防军暴徒们在美国电视摄像机的镜头前对恩达拉的副总统候选人大打出手。1989年秋天,在我当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时候,搞掉诺列加并由民主政府取而代之,已成为布什政府越来越重视的课题,而布什总统本人对这个独裁者的憎恶程度丝毫未减。
10月3日凌晨两三点钟,马克斯·瑟曼正如已答应的那样,在汤姆·凯利早先预报之后向我作了较全面的汇报。他说,起义是由一个巴拿马国防军军官莫伊塞斯·吉罗尔迪·维加少校策划的,并打算在大约6小时后,也就是那天上午8点半开始行动。
“我们掌握了有关吉罗尔迪的哪些情况?”我问瑟曼,“他有没有什么盟友?有没有什么部队支持他?他对我们有什么要求?”
“我们对他一无所知。”瑟曼说。至于他的动机,吉罗尔迪似乎是代表着拿不到军饷的愤愤不满的巴拿马国防军士兵。他搞的政变与其说是为民主而战,不如说是为了发泄职业上的不满情绪。他还没有要求我们提供什么东西。
“我们是不是会把一个诺列加换成另一个诺列加?”我问瑟曼。
“可能的。”他回答说,这是个极难搞清楚的问题,因为我们掌握的信息极少。
我要求瑟曼随时通报情况,随后我就打电话给切尼部长。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电话,是我第一次履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职责,向国防部长提供军事方面的咨询。当我叫醒他并把我们所知道的情况告诉他时,切尼的冷静给我留下了印象。我接着谈了瑟曼和我的看法,认为我们还没有掌握足够的信息,不便向吉罗尔迪表示什么。切尼表示同意,随后他打电话给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后者也同意这一意见,于是就这样报告了布什总统。
到了上午8点半钟,政变并未发生。瑟曼来电话报称,吉罗尔迪显然碰到了后勤方面的困难,他的行动推迟到当天下午。
那天上午,我去白宫见总统和他的国家安全班子。我从椭圆形办公室直接打电话给瑟曼,得到最新信息,然后把瑟曼所讲的情况告诉总统。吉罗尔迪是保卫诺列加司令部安全的巴拿马国防军第四连连长。他帮助过诺列加镇压新近发生的未遂政变,这两个人的私人关系密切,诺列加还是吉罗尔迪的一个子女的教父。吉罗尔迪要求我们动用美国军队封锁军区的入口通道,这样在该市外面的巴拿马国防军部队就无法前来援救诺列加。但是,他不想把诺列加交给我们。他有这样奇怪的念头,认为诺列加会接受命运的安排,平平安安地隐居乡间。然而,他无法保证自己家属的安全,他要求美国在巴拿马的官员能为他们提供庇护所。
整个事情听起来不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举动。切尼、瑟曼和我都认为,美国不应卷入,总统的所有其他顾问也都同意,尽管我们担心如果吉罗尔迪失败,我们就可能会被指责放过了一次搞掉诺列加的机会。然而,布什总统已拿定主意,既然吉罗尔迪闭口不谈民主,我们就不支持他,除非他对恢复文官治理作出承诺。
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目睹布什班子是如何处理问题的。我很吃惊,举行这样紧要的讨论会竟毫无准备和没有安排后续措施。弗兰克·卡卢奇和我创设的政策研究小组制度已被这个新班子废除。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是一个机智的人,他后来发现了问题并重新下令把政策研究小组改成委员会,由他的副手鲍勃·盖茨任主席。但是这些都是后话。这一天,在椭圆形办公室里进行的讨论是直率而毫无顾忌的。全部与会者中最难办的是总统办公厅主任约翰·苏努努。在这个问题上,苏努努既不能容忍冒傻气的人,也不能容忍聪明的人。他在半路上打断别人的话,并讲些与主题毫不相干的话。我注意到,他的这一举止似乎没有引起总统的反感。布什在听,很少发言。他一旦开口,则说得合情合理。他再三重申,政变策划者必须表示恢复民主的明确意向,“否则我们不作任何承诺。”而后他宣布会议结束。我回到了五角大楼,待在那里与瑟曼保持不断的联系。
在这紧张的一天当中,我去切尼的会议室时,遇见了一个我绝没有想到会见面的人。部长在接待苏联新任国防部长季米特里·亚佐夫大将,随同亚佐夫前来的是在德国与我的第五军对峙的苏联第八近卫集团军前司令弗拉季斯拉夫·A·阿恰洛夫上将。切尼给我们作了介绍。我们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子两边露出微笑,不无明显的讽刺意味,因为这两个军人往日曾研究过如何消灭对方。“阿恰洛夫将军,”我说,“您知道,我过去在法兰克福时总是把您的照片摆在我的办公桌上。”
他狡黠地向我一笑说,“是的,在我的办公桌上也放着您的照片。”
夜晚降临,来自巴拿马的最后消息说,吉罗尔迪的政变因为天黑无法行动,改在第二天发动。
第二天早晨果真发生了政变。吉罗尔迪在军区扣押了诺列加,但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我们指示瑟曼,只要政变策划者把诺列加交给我们,就可以看押他。但瑟曼并没有主动采取行动去抓他。与此同时,诺列加毫无隐退到他庄园养老的意思,相反,他抓起电话呼叫在巴拿马市和75英里外的里奥阿托的忠实部下设法营救他。到下午,诺列加已设法说服吉罗尔迪放弃政变行动,这次政变就这样流产了。整个事变自始至终正好5个小时。
在向白宫报告了这一失败之后,切尼和我走出办公室来到滨河大门口的校阅广场。既然我已经处理了一场危机,也许是举行正式仪式宣布我开始履行主席职责的时候了。尽管政变失败对我来说不是个吉祥的兆头,但我从中看到了不少东西:切尼是冷静而坚强的;联合参谋部是一个高效率的办事机构;布什总统在身边顾问们的嘈杂喧嚣声中能够看出问题的本质并作出明智的决策。
吉罗尔迪完蛋了,诺列加很快下令处决了他。但是由于吉罗尔迪的失败在美国造成的影响则刚刚开始,国会中的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开始狠狠地批评政府失去了一次搞掉诺列加的千载难逢的良机。参议员杰西·赫尔姆斯起了领头作用。切尼和我还得去国会山,听取事后诸葛亮们的批评,说我们没有迅速援助吉罗尔迪,好像这个“X”牌号① 的策划者是第二个西蒙·玻利瓦尔②。我以克劳塞维茨的话来安慰自己:“栩栩如生的短暂印象决不能使我们忘却掉这些印象所说明的真相是较少留有痕迹的。”再没有什么事件比吉罗尔迪少校的政变更短暂的了。我仍然深信我们作出了正确的决策。
瑟曼和我经受了一次重大的考验。我们相互交换了意见,并定下决心:如果我们被迫在巴拿马采取行动,我们建议要消灭巴拿马国防军。瑟曼着手制定一项这么做的计划。
政变失败后的那个星期六,我帮着阿尔玛把家搬到6号——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官邸。这时《华盛顿邮报》的鲍勃·伍德沃德打来电话。伍德沃德正在为该报的星期天版撰写一篇有关失败政变的报道,并说他刚好要核对一些事实,顺便给我一个机会谈谈我对所发生事情的看法。伍德沃德带着一种使人消除疑虑的声调和酷似一个童子军主动帮助一个老妇人过马路的态度向我担保说,我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深层的背景材料”,这是比“一个高级政府官员今天说”更隐讳一些。到那时为止,详细叙述我在巴拿马政变中的角色的新闻报道把我说成是彻底栽了的宠儿。因此,我并不反对在一家有名望的报纸上把我对这一事件的看法讲清楚。我同意跟伍德沃德谈谈。
第二天所刊登的他的报道不能说不准确,但也于事无补。经验提醒我,你摆出姿态本想拍一张好照片,可摄影师偏偏选择你张着嘴的镜头拍。不过,我继续和伍德沃德打交道,尽管阿尔玛提醒我要谨慎从事。
在以后的两个月里,从巴拿马不断传出发生政变的谣言。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都烟消云散了,但是瑟曼加快了制定应急作战计划的步伐。原来的代号为“蓝色调羹”的作战计划增加了新内容:不仅要除掉诺列加,而且要摧毁整个巴拿马国防军。按照这个经过修改的“蓝色调羹”计划,美国南方总部在巴拿马的1。3万人的陆军部队和支援部队将要得到美国第十八空降军1万人的加强。第十八空降军军长卡尔·斯蒂纳中将将指挥这支联合特遣部队。如果我们发起攻击,这支部队就要占领巴拿马国防军的全部设施,摧毁巴拿马国防军的抵抗,并帮助被合法选举出的恩达拉政府执政。“蓝色调羹”计划还包括“三角洲”部队发起的一次袭击,其目的是解救一名叫库尔特·缪斯的美国公民。他是给中央情报局提供消息的人士,被诺列加以间谍罪关押在莫德罗监狱的单人牢房内。诺列加曾扬言,如果美国采取行动反对巴拿马,就立即处死缪斯。在切尼部长的批准下,我们悄悄地开始把新增的装备和部队运进巴拿马境内。
迈尔堡格兰特大街6号是一座宏伟的宅第,住在那里有点像住在白宫里一样。阿尔玛和我在一楼拥有一套供待客和娱乐用的装饰时髦的客厅,在二楼的一个套间是我们的寝室。与白宫不同的是,我们的套间狭小,只够我们两人住,再也容不下一个过夜之客。我是在套间里的一间配有一台电视机和保密电话的小书房里度过我的闲暇时间的。
1989年12月16日,星期天傍晚,我正坐在书房里,接到汤姆·凯利的又一次电话。“主席先生,”凯利说,“我们碰到了麻烦。”像往常一样,最初的细节总是概略的,粗浅的。我只知道一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员在巴拿马被枪杀。不久我得到报告说,有4名军官着便服驾车进巴拿马市赴晚宴时,在巴拿马国防军司令部附近撞上一个路障。那天是巴拿马每年一度的武装部队日,有很多巴拿马国防军军人在饮酒狂欢。在路障附近的一些巴拿马士兵试图把这些美国人拉下车。司机开足马力想逃走。这些巴拿马国防军就开了枪,海军陆战队少尉罗伯特·帕斯被击中,不多时死亡。
随着夜幕降临,情况越来越糟。目睹这次射击的海军军官亚当·J·柯蒂斯少尉及其妻子邦尼被巴拿马国防军扣留,并押往警察局受审。柯蒂斯遭到毒打和处死的威胁。柯蒂斯夫人被强迫站在一面墙壁前,巴拿马国防军士兵在她身上乱摸,直到她昏倒在地。
我将上述所有情况向切尼作了报告,同时我们讨论这算不算是个不能置之不理的挑衅行为。他向白宫报告了这件事,确定在次日早晨与布什总统开会研究。
那是一个紧张繁忙的星期天。我首先去五角大楼与瑟曼核实星期六的事件。尽管我们的军官开车出错并撞上了路障,但是巴拿马国防军的行为仍是不可饶恕的。更有甚者,开枪射击标志着对美军抱越来越敌视的态度。“‘蓝色调羹’计划进行得怎么样?”我问。瑟曼说:“已经进行了演习,可以付诸实施。”我打电话给运输司令部和特种作战司令部的领导人,要他们做好行动准备,然后我去切尼办公室参加上午10时的会议。与会的有负责政策事务的国防部副部长保罗·沃尔福威茨、负责公共事务的助理部长皮特·威廉斯(我认为他在这次行动中干得最出色),和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比尔·普莱斯。我们仔细研究了各种方案。到切尼宣布会议结束的时候,沃尔福威茨和普莱斯还不能确定,我们是否有“确凿证据”来名正言顺地进行军事干预。切尼要我留下来等一等再走。当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时,他问:“你有什么看法?”
我说:“瑟曼和我都认为我们应当进行干预,保护美国公民,何况诺列加不是一个合法的领导人。他是—个罪犯。他正受到起诉。”不过,我告诉切尼,在我与参谋长们研究以后,再提出我的最后建议。
切尼说:“好,我将在今天下午同总统会面。”
巴拿马问题是布什政府遇到的第一个大的外交危机。它也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