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长大,因为他的爸爸,一名空军上尉死于越南战争。最后轮到我引荐总统。
“每当我来到这里,”我开始讲话说,“用手抚摸着我那久已离开人间而又令我永不忘怀的朋友的名字时,总会感到心灵深处的震颤。我们在这里是要悼念历次战争中的死难者,但值此时刻我们要特别医治越南战争给我们留下的创伤。”我引用了亚伯拉罕·林肯第二次总统就职演说中的一段话:“对任何人都不怀恶意,对所有人都抱有善心,对上帝使我们认识的正义无限坚定,让我们以这种心态和信念努力完成我们正从事的工作,治愈国家的创伤,关怀那些浴血奋战的战士吧……”作为一名现在仍服现役的越战老兵,我最后说:“现在我向你们引荐美国武装部队总司令比尔·克林顿总统。”
总统讲话时掌声压倒了嘲笑声。我敢肯定,这是他一生中发表的最困难的讲话之一,但是是一次值得称道的努力。会后我们驱车离去时,我发现他的紧张感消失了。“你偷了我的句子,”他边说边笑出声来。他抽出一张讲话提示卡递给我。上面写着我引用的林肯的那段话。“不过,你引用更合适,”他说,“如果是我引用,好像有为自己开脱的味道。”
我接受邀请,准备于1993年6月10日在哈佛大学毕业
典礼上发表演讲。我的一位助理说,50年前的这一天恰好是温斯顿·丘吉尔给哈佛大学毕业生发表演讲。想到这一点,我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我决定讲丘吉尔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和当前冷战后时期这两个历史时代之间发生的巨大变化。不过,我预先得到警告:届时我会面临哈佛大学的男女同性恋者组织的抗议活动,他们脑子里想着其他东西。
那天哈佛校园里2。5万人的队伍中,有几百人升起了气球,上面写着“取消对同性恋的禁令”。当我站起演讲时,发出了稀稀落落的尖叫声,但更多的是欢呼声,特别是前面几排,那儿坐着回校参加毕业50周年聚会的43届毕业班校友。他们出席会议使我很感动。他们年轻时曾听过丘吉尔演讲,投笔从戎奔赴前线,打赢了反法西斯战争。
我颂扬了参加过上次“好战争”(即第二次世界大战——译者注)的光荣的老战士。回顾了冷战结束后发生的巨大变化,然后谈到目前的争议。谈到美国军队的社会问题时我说:“我们曾被种族主义、吸毒、‘尾钩’①丑闻等社会问题所困扰,我们都找到了解决办法……我们对军队中有争议的同性恋问题也将找到解决办法。”在我讲话时,台上台下都有一些人转过身去表示抗议。但是到最后,男女同性恋队伍中不断发出的喊叫声被阵阵掌声所淹没。
①尾钩一词原出于越战期间菲律宾苏比克湾基地附近的库比岬美军军官俱乐部的“尾钩酒吧”。美国飞行员安装了一个座椅弹射器,弹出酒吧门口时,座椅里的人要把一个尾钩钩在一根横拉的钢丝上,否则他就会跌入水池里喝水。美军后来用它来戏弄妇女。于是“尾钩”就成了美军性骚扰的代名词。——译者注。
那年夏季,我们开始把在索马里的美国军队撤回国内,打算只留下约4200人支持联合国行动。当时,索马里人显然感到缓过劲来,又有劲互相残杀和杀戮他们设想的任何敌人。6月5日,一名主要部族领袖穆罕默德·法拉赫·艾迪德的追随者与联合国部队发生了枪战,20多名巴基斯坦士兵被打死。在美国督促下,联合国通过一项决议,批准追捕杀人凶手。美国高级决策人并未进行认真的讨论,便将这项措施付诸实施,这样就把在索马里承担的义务从“建国”扩大到追捕索马里酋长。任联合国特使的美国退休海军上将乔恩·豪悬赏2。5万美元,要艾迪德的脑袋。豪、联合国部队司令土耳其中将切维克·比尔和美军指挥官汤姆·蒙哥马利少将都要求美国派武装直升机和AC—130攻击机进攻索马里据点。
我支持这一要求,总统也批准了。但是当联合国司令部进一步要求我们派精锐的“三角洲”反暴部队去抓获艾迪德时,我拒绝了,阿斯平和中央总部司令乔·霍尔上将也不同意。在居住拥挤的摩加迪沙搜寻艾迪德如同大海捞针一样困难。更糟糕的是,我们在使冲突带上个人斗争性质,越来越深地陷入索马里古老的部族冲突。我试图对我们承担的愈来愈广的义务进行审议,但没有成功。与此同时,美国士兵开始有伤亡。8月底,我很不情愿地同意了战场司令官反复提出的请求,向阿斯平建议派遣“别动队”和“三角洲”特种作战部队。后来我对这一建议感到后悔。
4月14日至16日,前总统布什访问科威特,在那里他显然成为伊拉克策划的谋杀目标。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随后进行的调查发现了足够的证据,说明这次谋杀企图与萨达姆·侯赛因政权授意报复有关。克林顿总统、戈尔副总统、托尼·莱克、莱斯·阿斯平、沃伦·克里斯托弗和我在白宫总统寓所会晤,决定发射巡航导弹袭击巴格达情报总部。我向总统讲解了实施这一打击的全过程,包括可能有什么成果、可能出什么问题、伊拉克可能做出的反应、以及总统在每一阶段需要做出的决定。实际上我是在给一位国家安全新手上研究生辅导课。我非常想看一看我国年轻的从未服过役的总统如何处理战火的洗礼。克林顿应付自如地通过了第一轮考验:他问的问题恰到好处。真正的考验是进入倒计时阶段和生命遭到威胁时,或者像我们步兵所说的:当第一次吮吸胸部伤口时。
6月26日,23枚导弹从红海和波斯湾的美国海军舰船上飞向巴格达。总统准备在进攻发起后15分钟发表电视讲话。但是我们遇到了通信故障。通常情况是,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在巴格达有一个工作班子,他们会几乎立刻广播袭击结果,我们以此报道为依据。可是这个班子已经撤出,如果等我们的卫星经过进攻地点拍照,要等几个小时之后。还未到15分钟时,总统打电话给我,我们击中目标了吗?我只能回答说:“先生,现在还不清楚。”白宫工作人员设法与有线新闻电视网的董事长汤姆·约翰逊取得了联系,他呼叫了约旦的阿曼。电视网在阿曼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给在巴格达的朋友,他们报告说,伊拉克情报总部确实被击中了。
这次进攻还让总统看到了军事行动最残酷的一面:有些导弹没有击中目标,反而打死打伤了许多老百姓。在整个军事行动中我密切地注视着比尔·克林顿的表现、决策和情绪。
他沉着而坚定。
我此生56年中35年的漫长军旅生涯行将结束。7月,英国大使馆设宴款待我和撒切尔首相的前私人秘书查尔斯·鲍威尔勋爵。进入克林顿班子主管礼宾事宜的戴维·格根上来向我打招呼说:“你真的想离开?你知道,要想留下也不难。”按规定我可以继续留任。戈德华特—尼科尔斯法案规定,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每届任期两年,可以连任三届,而我只任了两届。但我打算离职。我已尽到自己的责任。虽然克林顿的国家安全班子现在工作得挺好,但我敢肯定,对我的离职他们是不会感到惋惜的。
关于我的继任者,阿斯平和克林顿花了很多时间对几个非常合格的候选人反复掂量。8月11日,总统宣布当时任欧洲盟军最高司令的约翰·沙利卡什维利上将为下一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如果有人问我美国哪个机构能提供最好的机遇,我会告诉他请看美军为我和沙利卡什维利提供的一切。沙利卡什维利十几岁时才来到这个国家,他从一个应征入伍的最底层的士兵升到军衔的宝塔之巅。
搜寻穆罕默德·法拉赫·艾迪德的行动在继续进行。蒙哥马利少将开始要求派坦克和装甲车保护运输车队免遭军阀部队的袭击。这种威胁当然使美国人感到迷惑不解。既然我们去索马里是为了解救在饥饿线上挣扎的索马里人,为什么我们的军队还会遭枪击呢?联合国的“建国”使命使我们陷入危机。我连着几个星期催促阿斯平要他进行政策审查,而使他苦恼的是,他的政策班子到那时为止未拿出任何可用的东西。为保护美国士兵,我们在索马里的指挥官请求增援我只能派出“别动队”和“三角洲”部队支援他们。距我离职日期只有3天了,我来到阿斯平的办公室,最后一次要求他为汤姆·蒙哥马利少将派他想要的装甲部队。
“我看还是不派的好。”阿斯平说。他是一位政治上讲求实际的人。以鲍勃·伯德参议员为首的许多国会议员说,索马里的事与我们不再相干,我们应当立刻撤回。我做了自己必须做的事——当兵的支持当兵的。阿斯平也做了作为一名文职决策者必须做的事——从更大的目标考虑问题,具体到这件事,就是使我们从索马里脱身,而不是越陷越深。
我想尽量少去考虑即将到来的退休,可是老有些事不断地提醒我这件事。9月20日,五角大楼的军士长在中心庭院为我举行了别开生面的仪式。虽然我在队中已有最高的军衔,那天我仍接受了令我感动的向我表示敬意的象征性军阶。我被授予陆军和海军陆战队荣誉军士长、海军和海岸警卫队荣誉一级军士长以及空军军士长。
另一天,陆军人事处一名年轻的少校到我办公室告诉我退休后的待遇有:退休金、使用官方信封信笺、穿军装、丧葬费补贴。他还告诉我,退休金和社会保险金按为联邦供职35年3个月零21天计算。他算得这么精确,他把话讲完的时候,我以为他会送给我一只金表呢!又过了一天,华盛顿军区典礼官戈迪·库尔森中校来检查我的离职仪式安排情况。库尔森过去经常向我报告其他军官的告别仪式。当他一步步地向我介绍这种我熟知的仪式时,我才恍然领悟到我们是在谈我的事。他看到我脸上露出留恋之情,我们都开始感到心烦意乱。
我退休的头天晚上,莱斯·阿斯平为我举行了令我难以忘怀的晚宴。第二天早上一如既往,我穿上心爱的黑色圆领无扣毛衫,然后穿上军装。奥蒂斯在外面等着我,我们顺着走了多年的熟悉的大道开车去五角大楼。到楼里后,发现我的办公室有一种搬家日空荡荡的感觉,四周墙壁光秃秃的。我的助手们把我的东西都包装好了,有托马斯·杰斐逊的半身像、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送给我的猎枪、林肯把马与将军相比较的语录、被草率定罪的“野牛勇士”亨利·弗利珀中尉的印刷版画。我办公桌玻璃板下的警句也不见了,这些警句有:“法斯特·埃迪,让我们玩会儿落袋台球”,“知足者常乐”,“决不要让人看出你紧张不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