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在苏轻窈侍寝之后,陛下不再召寝了。
头三日御膳房还给些面子,第四日开始又该如何如何,再也没那口福好享。
苏轻窈倒不是重口腹之欲,就是柳叶见她无用,便又跟以往那般敷衍。
不过苏轻窈却没工夫关心她了,最近碧云宫后殿的主位惠嫔也不知是不是太闲,每日早上都要叫她跟孙选侍一起去请安,晚了都不成。
原长信宫是没有这等请早的规矩,便是太后还是皇后时,也没见天叫妃嫔去坤和宫请安。惠嫔不过只是个嫔位,排场就这么大,说出去都要叫人笑话。
但碧云宫中的小主宫女却没人敢轻易得罪她,孙选侍和苏轻窈都归她管,只得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于是每日清晨天不亮,苏轻窈就要揉着眼睛起床,简单梳妆之后就去后殿门口等。孙选侍比她大几个月,倒是显得更为稳重,每日比她过来得还早,瞧着面上淡淡,好似没什么不满。
苏轻窈上辈子跟她一起住了两年,知道她为人最是平和,后来两人一起升了婕妤,各自搬走,也没有断了联系。
不过孙选侍心思重,她时常思家,未及三十就早早去了,也是可怜。
这么一想,苏轻窈也添了两分心事,等今日无聊又尴尬的请安结束,回去就跟孙选侍道:“下午午歇起来,姐姐过来我这里吃茶吧?”
孙选侍脾气好,闻言只笑:“好,下午去叨扰妹妹。”
等午歇起来,苏轻窈吩咐柳叶准备茶点,自己则去对面亲自请孙选侍。
平日里若是没什么大事,两边是都不关门的,只在房门上挂着厚厚的纱帘,遮挡了两边的视线。苏轻窈刚走到孙选侍门口,就见她已准备妥当,正要出门。
苏轻窈微微一笑:“姐姐同我真是心有灵犀。”
孙选侍也笑,两个人便也直接坐在厅堂里,桌上摆了茶点,是苏轻窈特地从御膳房打点来的,一看就知用了心。
两个人先是说了一会儿闲话,苏轻窈就道:“搬进来两月有余,原也没怎么跟姐姐说过话,如今也算是熟悉了,才发觉姐姐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心事?”
孙选侍抿了抿嘴唇,没有立即答话。
苏轻窈便让宫人们退出去,又道:“说来也不怕姐姐笑话,妹妹在家中也是娇生惯养,如今进了宫,最是思念母亲,总想着若是一直就在选侍上耗着,不知何年才能再见母亲一面。”
孙选侍没想到她自己先交了底,不由跟着红了眼睛,都是一样人,苏轻窈简单一句话,轻易就引起了她的共鸣。
“我也是,”孙选侍低声道,“进宫这些时候,我没有一日不想家的。只是位份难熬,许多事我也不敢妄想。”
苏轻窈安慰她:“孙姐姐也别太过纠结,你想想若是我们直接嫁人,其实也不能日日都见到娘家亲人,进宫不过是少了那么几面,说起来没太大的差别。”
孙选侍轻轻摇摇头:“不啊……回不去了。”
她声音哀婉,带着无法释怀的悲凉,苏轻窈愣愣看着她,才发现她眼睛通红,已经落下泪来。
“孙姐姐……你想开些。”苏轻窈叹了口气。
一个人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瞧孙选侍这样,想必还有其他不能跟她讲明的遗憾。她只能慢慢开导,努力让她日子过得舒心一些。
这日日落时分,又是柳叶去取的晚膳,她刚一出门,苏轻窈就跟柳沁道:“你带上银子去一趟东六宫角房,问他们有没有颜色漂亮些的丝绦,我想做些络子。”
东六宫角房是一处行走房,平日里叫水、停车、夏冰冬炭,都是从这里往各宫行走,宫妃们想要些份例之外的东西,也可使银子疏通这的中监,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上辈子日子长,苏轻窈自学了好多活计。女红方面,无论是苏绣蜀绣还是打络子样样精通,学问上,因着闲来无事就只能看书,不说博学多才,也不比寻常的秀才举人差多少。
又因为常年抄经练字,她的一笔字也写得相当地道,无论是佛经楷还是瘦金体都能手到擒来,便是馆阁体也能写个工工整整,书法造诣相当出众。
原本她还没什么热络心肠,今日是听闻惠嫔娘娘说陛下六月万寿,她才突然忆起这件大事的。
上辈子晚年时她过的都是兴武年景,习惯了兴武帝的万寿,自然而然忘了如今这位“先帝爷”的万寿,倒也还算情有可原。
自那天醒来,许多少时的事她都不太记得了,原来准备的是何寿礼也一点印象都无,为今之计,只能临时做个最省时间的福寿络子,应付过去完事。
柳沁问清楚是要做给谁的,取了足足二十两银子才出门,苏轻窈一个人留在寝殿里,正想读会儿书,抬头就瞧见窗外柳叶归来的身影。
往常她去御膳房都要小半个时辰,今日怎么两刻就回来了?苏轻窈心里记下这事,却发现她在院门前踟蹰一会儿,才磨磨蹭蹭踱步而入。
苏轻窈眉头微皱,她心跳骤然变快,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危机感油然而生,让她一时间竟有些毛骨悚然。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苏轻窈心中一沉,她捧起书本,装作若无其事继续看起来。
这几日柳叶取膳回来的时间确实比平日里要晚上那么一刻,但她自来就爱偷懒耍滑,又喜跟别宫宫女打口舌机锋,迟这一会儿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