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戎苍白的脸庞无比凝重,他能感觉到,燧人种造成的冲击波减缓了!就像遭遇了一面墙的阻隔,再也无法触及墙后的东西。
“停止。”男人懒散地说。
光海蓦然震荡,发出不甘的轰鸣!
李戎大口喘气,无法相信……他无法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因为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燧人种即便拆解成数份,被迫降低等级,由天下之火的要员带进恐怖谷,它也绝不是能够轻易被命令的东西,它是点燃文明的火种,是一种闪耀万世,生来指引众生的概念,何等的高傲与荣光,岂能被平平的两个字所压制?
可这事确确实实地发生了,燧人种的内核在恐惧,作为它的另一个使用者,李天玉也察觉到了这种退缩的先兆,她颤声道:“不……这不可能!”
“停止。”男人第二次开口,奇异的细微声响窸窣摩擦着每一名玩家的耳膜,继而是哗啦一声——他居然在看书,于是翻动书页的声音也随之传递到所有人耳边。
杜子君呼吸一窒。
“还不愿意停下来么?”男人说了第四句话,“既然这样,那你就再被拆一遍好了。滚下王座的废物,何以攀登通往神国的天梯?”
唯一一丝反抗的苗头也被掐死,光海飞速收缩,它一路后退,显露出曾经被它覆盖的地面和零落的骸骨,最后强行回到原点,重新聚拢成两粒闪烁钻彩的圆点,光点在空中疯狂旋转,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这是杜子君,同时也是所有玩家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件超高阶道具的破灭,【燧人种】周遭的空间皲裂出暗色的纹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被强行拽扯出来,旋即消散在未知的虚空里——贺叡正在用剥丝抽茧的方式毁掉它!
李戎面色煞白,眼眶却红如滴血,他怒吼道:“住手、住手!”
没人能动,玩家眼睁睁地看着燧人种被抽干了内核,最终变成了光泽晦暗的,石子那样的东西,轻轻粉碎在了半空,而后随风消逝。
……翠玉录。
杜子君明白了,但是太晚了,他压根想不到圣修女会把这样一件大杀器留给贺叡,她想干什么?他们又想干什么?
他心知肚明,从这一刻开始,败局就已经是无可挽回的结果了。贺叡手握至高无上的权与力,穆斯贝尔海姆的下属死光了又怎么样?现在他才是君临全场的帝王,即便贺钦回来,也未必能从他手上占到便宜,其他人还能做什么?
他的眼神无意识下瞥,忽然愣了一下。
队内频道中,一直灰着的三个名字里,闻折柳和贺钦的名字忽然闪了一下。
怎么……难道是翠玉录与燧人种之间的碰撞,导致这个世界的空间也出现了不稳定的缝隙吗?
玩家阵营万念俱灰的时刻,他快速打出三个字,试探着发了过去。
再快点,再快点!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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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折柳和贺钦骑在长夜王的脊背上,身后的星光斑斑点点,早已所剩无几,闻折柳终于明白贺钦为什么说有了万军之势,仍然打不赢圣修女,因为在穿越世界和世界的隔阂之后,流星之枪就为了保护他们基本消耗光了。
此时此刻,圣修女已然站在了他们面前。
“瞧瞧,瞧瞧……”她笑着,不住打量他们,“瞧我发现了谁啊?”
“如你所见,”贺钦勒住长夜王的缰绳,“两个人类。”
圣修女轻笑了一声:“两个逃出去……又去而复返的人类?那你们的身份可不一般啊!既然已经走了,何必再回来呢?”
“因为诺言。”闻折柳回答,“承诺就是那种必须要达成的东西,难道你的一生中,就没有谁对你许过这样的诺言么?”
他在试探圣修女。
“不用试探我,”圣修女的笑容冰冷,“信如尾生高,则不过不欺人耳。”
名为尾生的男子为了信守和情人相约的诺言,不惜一直守在暴雨中,直至洪水淹没他所站的地方,令他抱柱而死。但即便如他一般守信,也不过是不欺骗人罢了。
闻折柳没想到她会引用这样一个古老的典故,带着讥讽和藐视的态度。
“抱柱之信,至死方休。”他答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回去。”
圣修女的笑容收敛了一瞬,继而盛放得更加妖艳,纵使永愿头纱遮盖了她的半脸,但他们都见过她曾经风华正茂的模样,对比起从前,她现在就像被血涂过般美。
“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执行官打开了新星之城对恐怖谷的封锁,为什么呢?大约是我设置在终点的小阻碍起了作用,玩家无法回到现实世界,但也没有退路,于是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你——唯一能够打通屏障,并且拥有职高权限的人身上。”
“我猜,这一定是非常有勇气的一次集体决议……就算不能回家,也要拿起他们所能拥有的一切,对我发起反叛的冲锋号角。啊!人性之光辉,之丑恶,当真令我大开眼界呀!”
贺钦问:“那么,你意下如何?作为恐怖谷的主脑,你能冲破几百层严防死守的防火墙,可你的王国就不一定了。我打开新星之城对恐怖谷的封锁,想来也正合你意。”
“我不懂,”圣修女说,“垂死挣扎,当真要比乖乖归顺好得多么?你们人类一向是利己的生物,纵然神性的火种曾经在人历史的长河中短暂辉耀过几次,然而更多则是失败。你们创造,为了毁灭,你们生存,为了死亡——正确的选择难道不是劝阻大多数人留下来,保住你们脆弱的性命,为了即将到来的新世界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