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雨中,不急不缓的从手中撑起一把纸伞,将雨丝隔绝开来,轻声道:“晏榕,你和你父皇的确相像,就连自视甚高的毛病都一模一样。”
晏榕挑了下眉,唇边含了三分幽冷的笑意:“你错了。孤和他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再三权量你是国师身份,不敢杀你,可是相锦,孤敢。”
“杀我?”
相锦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甚至在唇齿边又重复了一遍。
紧接着,他仿佛第一次见到晏榕似的,认认真真的将视线投了过来。
相锦将面前遥隔数人的新帝打量一遍,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觉得极其有趣的事似的,目光悠悠停了许久,才开口道:“晏榕,你知道我和你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晏榕直视着他,眼尾微微一扬:“不是在于你要千方百计,使劲阴谋算计才能将他从孤身边偷走。而孤却只要大大方方的上门,便能带他离开么?”
相锦便笑了。
与宫人们为晏榕所撑的楠木鎏金伞面不同。
相锦手中的纸伞是烟墨色,伞面精致宽大,将那白色的袈裟滴水不漏的全数遮盖其中。
他的唇边似有几分嘲弄,又像隐约含着一层居高临下的怜悯。
“太子殿下,既然你不明白,我便给你看看……我与你之间的不同。”
在层层的雨帘里,相锦松开了手中的纸伞。
方才还只是雨丝的雨水不知何时大了起来,瓢泼的自空中倾斜而来,在叶面花瓣上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而在这一片嘈杂的声响之中,相锦周身却宛如时间凝滞一般安静。
重重的雨幕在他的身形旁蜿蜒而降,却无一滴落在他的身上。
那白色的袈裟被山峰卷的扬起衣角,可仍旧未沾湿分毫。
就仿佛是雨水突然长了眼睛,偏偏不愿淋湿这个人。
烟墨色的伞面在溅起水花的山路上落地,转过几圈,停了下来。
在最初的死寂过去之后,晏榕清晰无比的听到了身边宫人吸气的声音和细碎的叨念。
古人对于雨水的祈祷和寄托向来深厚难比,雨水滋润万物,而相锦在这一刻,已然超脱了常人的范围。
……或许就像是,诸鹤。
奇异的是,晏榕心中并未感觉到丝毫的荒谬和恐惧,他甚至没有多看相锦一眼,而是又回头望了一眼乌金马车的方向。
在悄然的静谧中。
相锦重新弯身,将地上那柄纸伞捡了起来,再次撑开,缓缓道:“晏榕,他是我的。从前,以后,你以为你留得住他吗?”
然而还未等晏榕开口,马车内才安静了没一会儿的小脑袋又重新探了出来。
诸鹤的手中还攥着半块红枣小发糕,红艳艳的唇角边粘了一点糯米。
他砸吧了一下嘴,十分不耐烦的瞧了两眼:“你们还没有打起来哇?”
晏榕:“……”
相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