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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一两次,还遇上些大着肚子的男儿。

血淋的双手迎接弱小的婴孩,皱起红肤的难看,微弱的哭啼昭告诞生。做了母亲的,自是高兴,却亦不少因误了诊疗时辰,体弱遭了尸寒,力竭而亡。

甚至于一尸两命,大人、小孩,男人家嫌晦气不愿要回的皆需埋骨于此。无碑无名,只两垄土堆,寒鸦啼丧歌,老犬陪出殡。

死亡和新生齐头并进,有人于土下销骨,有人于坟上降世。

医者仁心的郎中见惯生离死别,手下病患无力回天的不在少数,无人领回的尸身,他总不言语,缄默埋葬尸身。

回回,我听叩门声,定见郎中阴着脸,站于我屋门前,晚风吹割青衫,我心照不宣,前去他屋后,寻已无生息的肉躯拖出,找一块无人居的地块。

我挖穴,他填土。

郎中医术高明,本年少成名,不知缘由流落至乱葬坟,不愿再越百步洪,不问银钱,救命医人。

除整日劝我少饮酒食肉好生养身子的絮叨外,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旧友,每每我斗武受伤,唯信的过他替我诊治。我亦时常上山入海,替郎中采撷些稀罕植株药材,算是抵了欠钱。

深夜微醺,我摇晃地拖足前行,恍至一茅草盖顶的木竹屋。窗內灯花葳蕤,我默笑靠在郎中门前,两眼一闭,枕着胡思,得了一场好梦。

第5章05一辈子(4)

9

清早起了薄雾,半梦半醒我鼻尖嗅到一丝甜腥味。我吹熄烧一夜的油烛,随意拢束散发披衣,推开房门捎两块郎中买回的红点梅方糕,囫囵吞下垫垫肚皮。

四周清净无人,我料想郎中定在后院小药房内分拣药材,连顿粗简的早膳都赶不上吃,自在地搬开长凳翘腿坐下。郎中一贯将医药看的重,一道糯米做的甜腻糕食他不甚喜,我吃个干净也不打紧。

如此想着,便不学饥肠辘辘的小贼狼吞,慢悠地捏起一块,揪掉上头梅花瓣似的红点,再小咬一口细嚼慢咽好生品味。

方糕正如其名形为四方,上小下大,饴糖揉进糯米团,扔进石臼两人合力,一指蘸清水翻团防粘底,一借力打力抡圆石头舂锤,出的方糕口感劲道。

大小皆得摁模印花,多是梅兰竹菊类的绿植花果,寓意早不明了。

吴地有座山里头的小镇,大到红白喜事小到满月酒抓周礼,方糕定得上桌宴。

逢年过节走亲访友,送的从俗礼,方糕、红点白馒、豆面,几斤一称装进大红布袋里,三大袋虽不贵重,亲戚朋友前也不丢面。

因方糕甜的小腻,我少吃新鲜多吃乏味,又因山多水长行路不便,一地的小食出了地界再难有,故我离乡后甚少见到有卖方糕的铺子,不免奇怪郎中从何处得来的正宗糕食。

「慢点吃。」郎中不知何时撩帘迈入内室,见我像极地府十六小地狱超生的饿死鬼,好心出口,「当心反酸,伤着食道。」

我一口甜糕卡在喉头,不及向他回话,忙抄起冒热气的白开一个劲的灌,呛得我错喉不止。待呛咳稍缓,我就着温水咽下碎糕,抬眼看郎中已与我对坐,扯嘴一笑。

「你哪弄来的方糕,我怎不知乱葬坟中人有个与我同乡的竟有这般好的手艺。」

「我从前学过。」郎中晦黑的双眼凝视空空的青瓷盘,平平说,「同人一道做的。」

「前月陈阿山的孩儿抓周礼,需这方糕做礼,我帮着做了,分到一些。」郎中补了句。

「做的不错。」我笑吟吟地看郎中,夸了他一句,点点空盘,「日后教教我,闲来无事也好做做。」

「这儿的我吃尽了,回头我学成做给你尝尝,少放点饴糖,你定中意。」我嘴上说着,侧身摘下郎中青袍一片枯叶,摆在他面前。

屋外百里处百步洪打杀成片,顺山风而来的甜腥愈浓重,我心下一凌顿觉不妙,收敛笑颜同郎中说明意图。郎中将我的话当耳畔风吹,缄默地捏住我的衣袖,一顿即刻撒了手。

我不经意转头看他,与他望我的黝黑瞳眸对上。我最慌他那对晦暗的眼,往常不加波澜,却偏沁出我难得见的暖意。

10

我望着焦土伤横陈的血肉白骨,细数伤亡数,丝毫不为方才的犹豫滞留懊悔,奈何些许死无全尸已辨不出原本相貌,寻本家报丧难。

乱葬坟本就孤魂野鬼集聚,亡命徒长眠此处,也算归宿。遍地残骸乱葬坟人只占二三,多的还是不请自来者。

不知何人手段如此残忍,杀人粉身碎骨不说,同伴的尸身亦搅毁。估摸着是怕惧他人辨出身份寻仇无辜人,倒也是江湖死士的惯用手段。

乱葬坟多为满肚经纶的文人,会武的在少数,比不得对敌人多势众,乌泱泱地跨过百步洪,撕破脸皮明目张胆地攻来。据一武者道,那伙人如疯癫般,皮开肉绽不知疼痛,纵使断手折脚攻势亦不停滞,唯当丧命方才失力,恍似由人操纵的傀儡。

我赶到时,攻势已暂歇。

我粗粗察看负伤人的伤情,教还留有余力的带伤众往郎中那儿去就医疗伤,不多的同我不分敌我就地掩埋无名人的尸骨。

忽的,当我埋头拆脱残尸衣物以辨认,一旁蓊郁灌木丛接连异动。破空声刺耳,我推开身侧毫不知情的帮手,侧头避开一枚劈头而来的阴邪之物,双指顺力夹捉那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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